“我之所求,皆在戲中?”
孟莳緩緩地咀嚼着這句話,那種仿佛被人看透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牽引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她的目光透過千篇一律的黑鬥篷向外望去,試圖捕捉旁觀者的情緒,卻發現那些黑色鬥篷之下的面孔遠比她想象的激動。
像是看到了什麼恩賜,又像是見到了什麼稀奇的場面。
不僅如此,以她近乎靈敏的耳目,甚至能聽到不遠處的街巷裡傳出的竊竊私語聲,有不少的人目光帶着驚奇和豔羨,一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模樣。
而戲台周邊的酒樓裡,也隐約透露出一些探視的目光,這些目光裡的情緒倒是平靜了些許,隻是仍然夾雜着一些好奇的情緒。
無論怎麼說,這裡的情況都比百畝取來的情報裡描述得更為熱鬧,就像是……混進了一些偷渡者。
“貴客,請吧。”
帶着面具的男人恭敬地伸出手,語氣中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也不打算接受任何拒絕的話語,他身後,一種侍從悄悄将自己的手摸到了身側安放的武器旁,似乎隻要孟莳表現出拒絕的意思,他們就會強行動用武力,将這幾位不配合的“貴客”請到戲台前面。
比往日更熱鬧些的烏衣巷,疑似偷渡者的存在,突然來訪的邀請,再加上幾人從各處探聽到的線索的暗示……這一系列的事件都在隐喻一件事,今日烏衣巷要唱的這場戲,約莫規模與内容都帶着颠覆性的意味。
而幕後之人,從曲折的引誘開始,到如今近乎攤牌的直白,也快到了顯露自己意圖的時候。
既來之則安之。
在人數衆多的烏衣巷,孟莳還沒有要與對方直接動手的打算,不說在打鬥中是否會傷到無辜的路人,烏衣巷主既然敢派一隊人大喇喇地前來邀請孟莳等人去觀戲自然是有所依仗的,至少孟莳現在就能感覺到各個方向都出現了訓練有素的、隐秘的呼吸聲和略帶着警惕的目光。
腦中思緒萬千,孟莳卻沒有顯露分毫,她直直地盯着為首的那位戴面具的管事看了好一會兒,才平淡地開口,可以模糊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走吧。”
戲台前。
孟莳幾人随着侍者穿過巨大的戲台,走過一段很長的陰影,這才來到戲台正中央所對的位置,一張圓桌正對着戲台的中軸線,上面早早擺好了零食瓜果等物件,美酒佳釀更是散發出幽香,隻等客人入場。
“貴客請坐。”
帶着面具的管事将孟莳等人引到這張桌旁,示意五人在此處坐下,便悄悄退下了。
落座之前,孟莳回頭看了一眼背後,同樣是許多桌子與凳子圍成一圈一圈的圓弧,那些本該坐滿人的凳子卻是空空蕩蕩的,她們是第一個入場的,也是坐在戲場最中央的。
身前的戲台上擺着許多靈動的剪影,紅色的綢布随風晃動着,盡管隔着一段适合觀看的距離,孟莳卻仍然覺得,高出一截的戲台像是把台下的看客也視作了表演對象,演員們在台上唱着,或許也會有一種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幸而這樣的情緒并未持續太久,孟莳與遲槿、柏慕、蘇琏、沉醉落座之後,空蕩的戲台周邊便逐漸熱鬧了起來,彩色的燈光被打開,賓客們被悄無聲息的侍者們牽引着入場。
盡管不乏東張西望的幸運兒,或是第一次出來見世面的好奇者,這群人卻也算是做到了訓練有素。
他們幾乎是安靜地、平靜地、卻又滿懷期待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們的位置與孟莳五人所在的位置隔開了一段距離,卻又恰好圍成一個半圓,将這幾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圍在了戲台前面。
随着最後一位客人落座,醞釀了許久的劇目終于開場。
戲台上正立的剪影化作流沙,倏地融入到滿目的陰影中,戲台周圍的燈光同步熄滅,隻剩下了戲台上那一簇孤零零的、近乎零落的白光,看得台下的人渾身發冷。
“咿——呀——”
随着演員一聲唱喏,最後那一簇白光也被掐滅,四周陷入了全然的黑,無光的地帶隻能聽見周圍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而緊張和躁動的情緒在高漲。
在這股突突如其來的黑暗中,有膽小的觀衆發出一聲驚呼,也有人下意識地拽住了身旁的影子,動作間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話說那十九年前——神女奉命出雲都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