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橙沒有理會兒她的調侃。
隻是在想那個曾被她仰望的少年,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
見夏橙沒有讨論的興趣,馬悅也悻悻閉上了嘴。
等做完造型以後,馬悅便替她拿來今天借來的禮服,如她所料的沒有任何大牌贊助,更别說什麼珠寶,一件黑色的吊帶魚尾裙,上面還有一些精緻的刺繡,在這樣的場合,隻要不走紅毯的話,尚算中規中矩。
夏橙換上衣服以後,便穿上自己同色調的羊毛大衣,踩着高跟鞋出了門。
馬悅追在她身後提着裙擺,而公司派來的商務車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夏橙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發現左邊的位置上已經坐着人了。
安夢沅穿着一件抹胸的長裙,拿着補妝的氣墊冷冷盯着她。
“來這麼慢?”
夏橙沉默片刻,坐到另一邊的位置:“公司有安排你參加今天的晚宴嗎?”
“我需要公司安排?”安夢沅反問。
她今天的狀态自是不同于之前,給人一種一點就炸的感覺,就連馬悅都在後面拽夏橙,示意夏橙不要惹失戀的女人。
夏橙不再多言。
隻是給經紀人發了一條短信,說明情況。
經紀人照顧着其他參加晚宴的大牌藝人,沒有回複。
車上的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窗外的天色已經逐漸暗淡下來,外灘林立的高樓透出冷冷的光,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清冷感。
夏橙掃過安夢沅倒映在車窗上的臉。
漂亮俏麗的臉蒙上一層灰敗的死氣,宛如一朵凋零的玫瑰,偏偏她的眼神是堅定的,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
夏橙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唇。
安夢沅感覺到她的視線,頭也不回道:“夏橙,你知道我為了在這座城市紮下根有多努力嗎?”
夏橙怎麼會不知道。
她為了紮根,連自己的“根”都搶了。
“可是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人嗎?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擁有了一切,我們拼盡全力才能争取到的東西,不過是他的一句話而已,”她臉上泛起一抹慘淡的笑容:“我第一次去試鏡的時候,我和幾百個女孩子就擠在那個下雨的樓道裡,等了幾個小時,就為了那麼幾分鐘的鏡頭,而我得到你這個角色,不過是他随口的一句話而已。”
夏橙沒想到她會和自己說這些。
但也看出她确實沒有人可以說了,淡淡移開了視線。
“他怎麼會這樣對我呢?那天送我回來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變了呢?”安夢沅痛苦的質問道:“我不相信是他不愛了,他一定是有我不知道的苦衷。”
夏橙沒有理會兒她。
妄想和那樣的人談感情,她不知道安夢沅到底是瘋了還是愚蠢。
馬悅更是忍無可忍,毫不留情的探過頭道:“大姐,你失去的是愛情,但我們失去的是角色!你要訴苦,你找錯人了吧?”
安夢沅如夢初醒般回過神:“是嗎?”
馬悅白眼翻了又翻,沒好氣反問:“不然呢?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不是嗎?”
也就夏橙脾氣好。
但凡換個人,現在就得抓着她的頭發撕起來。
然而夏橙的平靜僅僅隻是因為,安夢沅和她之前遇見的人比,實在都不夠看。
安夢沅卻并不這樣認為。
她想要的遠遠不止于此,但是她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抓着自己身上的羽絨服,目光堅定的望着窗外。
等到了紅毯現場,便立刻脫下身上的羽絨服準備下車。
期間夏橙一直在假寐,見車停了,以為是到了内場的停車場,睜開眼睛便看見烏泱泱的人和無數的閃光燈。
鋪在地上的紅毯宛如一條星光大道徐徐展開。
紅毯入口處的保镖立刻上前開門,安夢沅理直氣壯,迎着沿途的聚光燈走去。
這一刻,夏橙覺得安夢沅一定是瘋了。
紅毯對于有咖位的明星是必争之地,可對她這樣沒有知名度的小演員,完全就是嘩衆取寵。
除非她就是想走這樣的黑紅路線。
馬悅更是氣得要命:“這個女人是要幹什麼?搶你的角色就算了,現在連公司補償給你的紅毯也要搶!”
“我沒有讓公司安排紅毯,她現在搶得是别人的位置。”夏橙拉着馬悅撐在扶手上,準備起身的手臂道。
“什麼?”馬悅一怔。
夏橙也不确定她是想搶自己的位置,還是想和那位溫先生的新女友較勁,反正無論是哪一種都和她沒關系。
車門關上,她讓司機繼續往内場的停車場開。
同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經紀人歇斯底裡的聲音從聲筒裡傳來:“誰讓安夢沅走得紅毯?她是不是瘋了,敢和孟時薇的搶位置,不怕被孟的粉絲罵死嗎?”
夏橙言簡意赅解釋了一遍。
“可能是想黑紅?”
“她把你那麼好的角色搶去了,還需要走黑紅這條路?”經紀人在那頭都快氣炸了,“她到底是哪根筋沒對?”
夏橙自然也無法回答她。
這時,馬悅默默從後面遞來一個手機,上面寫着:那位的新女友就是孟時薇。
夏橙:“……”
她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安夢沅有意為之,隻覺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安夢沅就太愚蠢了。
她是軟柿子,但是孟時薇這種背靠大公司的流量小花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夏橙無意過多介入安夢沅的私事,由着經紀人挂斷了電話。
馬悅八卦的小臉立刻湊了過來:“她該不會是想通過這個紅毯和孟時薇較勁,看看誰在那位心裡更重要吧?我的媽,她真的瘋了!”
夏橙認同的點了點頭。
這個圈子裡每天都有這樣的事發生,總有人忘了自己是誰,妄想攀上高枝一步登天,安夢沅但凡有點自知之明,就應該見好就收,拿着從她手裡搶走的角色,穩紮穩打,一步一步一個台階在這個圈子裡紮根,而不是貪得無厭,甚至不惜拿自己整個職業生涯作為賭注。
她終于明白,安夢沅說出那句“這隻是開始”懷着怎麼樣的野心。
安夢沅妄想那個人的資源能全部為她所用。
隻因她覺得那個人應該對她是有感情的,就願意為她鋪就一條通天的坦途。
夏橙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
此時商務車已經抵達内場的地下停車場,她和馬悅一前一後下了車,徑直向着通往内場的電梯走去。
夏橙沒想過這裡會有人認識她。
裹着身上的大衣,走出電梯後,徑直往前走去,不曾想一個中年女人叫住她:“夏橙?”
夏橙停下腳步回過頭。
“你好。“
中年女人面露欣喜,立刻從卡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原來是一個影視公司的制片人。
夏橙禮貌的笑了笑。
将名片收了下來。
中年女人對她出道的電影贊不絕口,顯然對她在裡面的表演很滿意。
又問:“最近在忙什麼?”
“剛殺青。”
中年女人眼睛一亮,“我們有一個新電影要開機,你務必要來試鏡,我很看好你。”
夏橙點了點頭。
拿出手機掃了對方的好友二維碼,正準備發送驗證的時候,她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穿着白色晚禮服長裙的年輕女孩,蹦蹦跳跳上前抱着中年女人道:“沈姐。”
中年女人自是和她很熟,很親的應了一聲。
夏橙隻是淡淡的看着她。
似乎對她做得任何事都習以為常,果不其然,那女孩眼睛一眯,直起身便是一句:“我知道你愛才,但是選演員還是要慎重,有些風險演員還是不能用的。”
她的視線不自覺從夏橙身上掃過。
這個風險演員是誰顯而易見。
中年女人臉上閃過一抹不明所以的猶豫。
年輕女孩繼續眯着眼睛笑道:“沈姐,你不知道吧?我和鈞哥拍第一部戲的時候,我們那部戲女主角在片場被她家裡人追着打,她的家人還帶了一群人來砸機器,導演當時都受了傷呢,如果不是均哥的公司把這件事壓下來了,我們那部戲可就完了!更别說提名什麼金像獎了!”
她的第一部戲其他人不一定記得,但是霍起鈞的處女作,大家可就太清楚了,他在裡面的表演并不出色,卻也足夠讓他闖入圈内人的視野。
而裡面作為女主角的夏橙更是讓人難忘。
她光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充滿故事感的感覺,明明是作為新人的第一部電影,卻沒看不出任何表演痕迹,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
中年女人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
不由生出一絲遲疑,伸向夏橙的手,也不自覺往後退去。
“所以有些人在圈内拍了一部電影就查無此人,真的不是因為時運不濟,就是單純的人不行而已。”年輕女孩環着中年女人伸向夏橙的手臂,笑盈盈的将她的手拉了下來。
準備就此将中年女人拉走。
不料,一貫沉默的夏橙卻在此時握住了她的手臂,不卑不亢的問:“我不否認你說的一切,但發生這一切并不是我的問題,我隻是出生在一個沒那麼愛我的家庭而已。程小姐,你一定沒試過十六歲被自己的父親揪着頭發從教室裡拖出來的感覺,也沒有見過一個父親為了兩萬塊錢的彩禮就可以賣掉自己的小孩。當時在片場會發生那樣的事,僅僅隻是因為我從那樣的生活逃走了,而他又想像十六歲那樣把我拽回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