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用水過了下,許陌拎着濕漉漉的碗筷回到了飯桌。
賀池正在把餐盒攤開,掃了眼許陌的手,示意她紙巾在右手方。
許陌抽了張紙,把手上的水漬給擦幹淨了,然後又扯了幾張開始擦碗和筷子,目光時不時掃過賀池身前的飯菜。
賀池剛解開飯盒套子時,許陌就聞到了香氣,有些饞,但是又不敢湊過去看,雖然現在兩人看上去是相安無事,雖然之前也發現賀池對他的惡趣味是事出有因的,但是……許陌不敢保證賀池會心平氣和和自己在一間屋檐下呆滿半個小時還不發火。
以至于許陌把準備工作做完之後才敢暗搓搓去看今天中午吃啥。
最後許陌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捧着臉去瞅今天的菜,一看許陌就呆住了,說真的,不看不知道,一看許陌就知道自己先前一定是被賀池逗騙了、因為今天中午、沈月給他們選的菜單是,糖醋排骨和幹鍋排骨。
賀池無視了許陌審視的視線,示意許陌把碗遞過去。
許陌伸長手把碗和筷子推了過去,然後因為手沒有那麼長,沒遞到賀池手裡。就在許陌以為賀池要順口又嘲弄她一句的時候,賀池卻隻是給了她一個很淡的眼神,然後彎腰伸手直接從許陌指尖把碗拿走了。
許陌尴尬地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鼻翼,還是不打算繞到賀池身邊給她遞筷子,就隻是放桌子中間了。但是她一想到自己這種幼稚的疏遠行為,就無端有些心虛,但又糾結地認為自己做的一點也不過,畢竟賀池這麼喜歡挖苦人,離他遠點是應該的。
雖然,早上的雲南白藥,中午的變相慰勸歸根結底都有幾分好意在,因為善意的載體讓人難以接受,所以許陌還是不想直視。
就在許陌思忖賀池究竟對她是何種态度的時候,賀池居然、繞了過來把碗放到了她面前。
許陌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震驚半晌連語言系統都障礙了,最後愣是沒說出半句謝謝。
賀池也沒挖苦許陌一副不可置信的蠢樣子,隻是心頭湧現些不爽。雖說是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是給許陌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但很多時候的确都是許陌自找的。賀池心裡還是有一丁點不舒服,其中還混着點微妙的東西讓賀池的思路斷了幾秒。
許陌看着落座在她身前的大冰山,忍住不打哆嗦。
許陌拿起筷子,但是又忍不住悄悄擡眼用餘光窺探着某人的下一步動作,是的,在賀池下筷子之前她是真的不敢下筷子。
為什麼和賀池一張桌子真的會有種陪領導吃飯的錯覺呢,這就是傳說中的加班嗎,許陌麻木的想。
等那尊大佛動了筷子,許陌才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地給自己夾了快排骨,糖醋的。
好好吃。
許陌被排骨感動到了,眼睛都亮了一度,她決定忽略賀池這座冰雕,美美地享受這一頓。
賀池視線時不時落到許陌身上,隻不過許陌低着頭專心啃排骨,再加上許陌也不怎麼敢直視賀池所以一直沒注意到賀池的視線經常挂在她身上。
而且是眼睛都沒怎麼看菜的那種。
不知道還以為他隻靠許陌的吃播下飯。
不過,賀池近距離觀察許陌久了,就覺得許陌不像小貓咪了像松鼠。
嘴裡包着肉,臉頰鼓鼓的,腮幫子随着拒絕一顫一顫的。
賀池覺得這樣的許陌很……嗯,乖巧。
不和他杠,也不像今天中午那樣怕到都給他下跪了。想到這裡,賀池就有些郁悶了,畢竟,賀池眼中閃過一絲嘲弄,許陌真會腦補。
一驚一乍。
許陌吃的津津有味,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沒給賀池一點餘光。
賀池有些不爽了,但是看着吃得這麼專心的許陌,又有些愉悅。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情緒這麼複雜,但是,他剛剛的每一瞬間他覺得家裡養一隻許陌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
會炸毛,情緒充沛,愛裝又膽小,安靜的時候又很……嗯,賞心悅目。
盡管許陌某些時候真的讓人摸不着頭腦,但賀池自己也無法否認,許陌在某些時刻,某個瞬間,某一秒,擡眼的時候真的會讓人下意識心悸。
于是,那天那一瞬間,命運般的,許陌擡眼了。
不知道是不是夢境的後遺症過于強大,又或許是胃裡裝着暖暖的食物時人的心髒會無意識加快跳動的頻率,明明上一秒還松弛着的神經就在許陌擡眼的下一秒陷入了緊繃狀态。
那短暫的一秒裡,賀池聽見自己心跳如鼓,他覺得自己病了,他不合時宜的想起初見許陌時許陌的笑意,回憶起當時他大腦沒反應過來的情緒究竟是什麼了。
是震耳欲聾的心動,在想不通的喧嚣靜默中。
他人生第一次體驗到的情緒在他的理智拉扯間滑落天際,他沒有分辨出,也不願意去回憶。
但現在,他……突然間發現自己埋在最深處,有關許陌的那部分情緒最真實的存在是怎樣的了。
他當時以為是嫌棄,或者帶着些厭惡。心想那天真應該下雨的,最好大一點,最好雨聲大得讓他聽不清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甚至在記憶碎片閃過時,灰蒙蒙的天空,風雨帶起的潮氣能夠朦胧、稀釋、甚至沖刷掉有關許陌、有關他一切不正常情緒路過後留下的蛛絲馬迹。
不過,遺憾的是,那天正值陽春三月,冬雪消融。不過,也好在,那天正值陽春三月,就算下雨,也不過是春風化雨。
暖陽下,風起林梢。
春雨後,萬物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