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能握住一些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依舊也會習得性無助呢?
當你覺得自己能改變一些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也擁有袖手旁觀的自由呢?
是的,是的。
你擁有這自由,這自私的、無私的、俯視般的憐憫。】
咔嚓、
許陌停下情緒醞釀,擡眼向窗外看去。
“你,你是在這裡準備下個月的哪個啥嗎?”鐘思諾和許陌遙遙相望,似乎感覺到了許陌不想搭理他,或者,鐘思諾微妙的察覺到教室中間女生更像是打量他,鐘思諾摸摸鼻尖,解釋了句,“我是碰巧路過這裡的。”
“沒打擾到你吧?”鐘思諾出語拉回明顯情緒不對的許陌,許陌這才回神,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隔着半個教室搖了搖頭,“沒有。”
“喔。”鐘思諾在門口磨蹭着不走,許陌也不好繼續,她最近确實狀态不對,找了間空教室也是為了所謂的彩排,像這種安靜的地方有很多,她特意挑了最偏遠的一棟樓,還特意避着賀池,倒沒想到還是有人來。
“你是準備出朗誦嗎?”鐘思諾想起自己在剛剛聽見的隻言片語,“但是這個朗誦怪怪的耶。”
完全就和下個月的什麼彙演完全不搭邊,鐘思諾意識到自己的冒昧,注意到許陌在收拾東西,以為她不想搭理他了,悻悻然道,“對不起、打擾了。”
許陌把最後一篇稿子夾進文件夾,擡眼時,正逢門前的人開口道歉,許陌想開口說沒關系,她本來也準備走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不想開口。
她最近一直沒什麼開口的欲望了。
午休的上課鈴敲響,男生愣了下,仿佛在這沉悶的氣氛中被拯救了一般,忙說了句,“诶,上課了。”
“我先走了。”
許陌看着從門口離開,還比了個歉意姿勢的男生也覺得自己好像做的有些過了。
把人家孩子都吓着了,但是許陌自己都駕在情緒化的高塔上落不下,更别提顧忌其他人了,許陌有些内疚,但是她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許陌心緒漸漸起了些微瀾,似乎也意識到這樣不對,但是哪裡不對她也說不出來,喔,說的出來。
她在靠近賀池心中那個以皎月為主色的人。
那個人是她又不是她,許陌知道,許陌知道,于是才在糾結中變得多愁善感。
許陌回到教室的點已經有些遲了,本來就坐在紀律委員旁邊,還敢以身試法這也沒誰了。許陌硬着頭皮坐會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卻沒成想還是鬧出了不大不小的動靜。
這動靜說大也不大,畢竟身後的兩位是一位也沒擡頭,說小也不小,賀池幾乎是在椅子拖拉地面的那一瞬、或者說之前就側頭了。
兩人視線相對。
許陌尴尬的抱緊手中的資料,她在賀池沒有移開的視線中飛快坐下。
賀池看出了許陌的局促,視線落到許陌往桌下塞的文件夾上。
許陌似乎沒有什麼要解釋的,于共于私賀池都沒能等到隻言片語,他收回了視線。
得出一個結論,許陌在躲着他。
一切兜兜轉轉回了原點,不過也是他自作孽,在不合适的時間去追憶了一場不屬于自己的鏡花水月。
賀池發現,當許陌有意無意散發出和那個人有關的旋律氣場時,賀池第一反應不是好久不見,也不是心跳加速,而是心痛。
他花了這麼多精力隻是想養出一朵玫瑰,兜兜轉轉玫瑰還是被宿命摧折了。
以前是宿命本身,現在是蝴蝶效應的顯化。
他發覺自己那自以為把控全局的自信也是弊端,生出了惡果。
執念不是他喜歡上她的理由,或許某個時空,某個已然發生的未來可能是這樣、也可能不是這樣,他未能經曆也慶幸未能經曆,失去有千萬種巧合,在乎隻應有一種理由。
賀池拿着筆的手頓了下,第一次眼中流露出茫然的情緒,有些無措也有些懊惱。
他這自由,這自私的、無私的、俯視般的憐憫,讓他得到了,又失去了。
兩人沉默不語,隻剩下窸窸窣窣的落筆聲,都心事重重,不得安甯。
下午,賀池按例準備好了放學那個時間段要給許陌練習的習題,他圈了幾道基礎的又比較新的題型,心想,他們之間有些東西還是得解釋清楚。
賀池喉間有些苦澀,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去解釋那驚鴻一瞥的人。
是她又不是她。
賀池沉默在嘈雜的回憶和恒生嫌隙的現實中,是他分不清時态造成的惡果。
他要怎麼開口呢?去訴說那荒謬怪誕的執念。
去訴說那十三場與她有關的夢,與他有關的執念,去訴說那本該錯過的未來。
賀池發現,他做不到冷靜自持,他發現自己還是開不了口。
一切的起源是憐憫,是許陌悲劇式的未來,而他甚至還曾沉迷在俯視的快感中。
他的自由長出了桎梏他的荊棘,有意無意間将所有的、所有的,刺的面目全非、鮮血淋漓。
每個人的欲望和貪念都難以封頂,他也是卑劣的自私者,貪心的擁有者。
你在難過嗎?别難過了好不好。
賀池垂下眼眸,腦海中又無端浮現出崩塌廢墟上長出的綠意。
春天要到了,明天會好起來的。
如你所願、如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