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生中很少見光，所以有些時候藏在謊言欺騙中的、不存在的刀尖上的鋒光都會讓她覺得溫暖。

于是，她擡手握住，好在早已渾身冰涼，好在靈魂激蕩的苦痛能壓過那些細枝末節中的真相帶起的刺痛感，好在她早已麻木。

于是，苦難不再是苦難，隻是既定故事情節中無聊的一環。

“其實，我想通之後發現，謝琛很無聊，”許陌比起何燃初見時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發現其中多了些她看不清的東西，又或者說是許陌願意讓她看見的東西，許陌揚起眉梢，似乎在回憶什麼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我的生活本來就很無聊，甚至十分無趣。”

“所以我其實很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許陌擡起手走入一半明媚，捧着不存在的晴朗，側過頭對何燃笑笑，“包括，人。”

“我生命中為數不多的節點就是謝琛貢獻的，當然，”許陌頓了下，“你也貢獻了一些，宋晴也是，嗯，”

許陌遲疑思考的時間間隙中，讓何燃覺得有些滲人，她想，許陌果然有病，但她沒開口打斷許陌。

“賀池也算吧。”

“他可能不太一樣，”許陌語氣帶上些苦惱意味，似乎在煩惱什麼。

何燃想，什麼不一樣呢、不就是他一直和你針鋒相對，什麼閃閃發光的形容，還不如直接說自己是顔控來的直接。

許陌注意到了何燃眼中的不屑，輕笑了聲，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很容易察覺的羨豔，但是卻沒有向往，“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變成女巫，去收集閃閃發光的靈魂。”

“但是，”許陌似乎一瞬間想通了很多，憂愁道，“閃閃發光的靈魂太稀少了，我遇見的很多人事物都是虛假的光芒。”

“你話還是一如既往多，單純幼稚又喜歡自作多情，以自我為中心，讓人厭煩，”何燃打斷許陌，冷嘲道，“我就是讨厭你裝無辜這點。”

單純、幼稚、一味的覺得世界美好，一味的覺得全世界以自己為中心，自作多情，可笑又可憐。

“你最近話不是少了很多嗎？”何燃輕蔑一笑，“沒人了就不裝了嗎？”

許陌歎了口氣，憐憫般的看着何燃，何燃心中一刺，預感有些不妙。

“反正這裡這麼偏僻，”許陌淡漠拍了拍手，收住想繼續發瘋的念頭，溫聲道，“那就聊點你感興趣的吧。”

“我們沒什麼可聊的，”何燃最開始隻是想叫許陌過來，然後奚落她一頓，看場好戲，結果沒想到許陌像換了個人一樣，變得又刺又寒，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滲人的慌，何燃壓下心中泛起的不爽，刻意激怒許陌道，“沒人願意和你聊天。”

宋晴讨厭你，謝琛讨厭你，賀池讨厭你，是啊，何燃盯着勢單力薄的許陌，突然笑出了聲，所有人都讨厭你。

讨厭你什麼都不知道卻借走了别人的光芒，讨厭你什麼都不知道卻能拿走刻意的偏向，讨厭你白闆一般的單純，讨厭你視若無人的對峙。

雖然有錯的肯定不止許陌，但是，許陌不過是一個外來者，怎麼配奪走那麼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呢，還仗着什麼也不知道，借着光芒在明面上沾沾自喜，奪走應該分給其他人的仰望。

‘許陌這次進步很大喔。’

‘許陌這次進步了十名呢。’

‘許陌下課了還去問問題，大家學習一下喔。’

‘我聽說了耶，你們班上那個轉校生是不是很厲害啊。’

‘長的也蠻可愛的。’

“你喜歡賀池哪點呢？”許陌站在原地，注視着何燃準備離去的背影，冷不防問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何燃才想起以前氣急敗壞時，曾經跟許陌提起過這件事，這個問題其實許陌和何燃關系維持着明面上的友善時，說起過這個話題。

但是，這個話題被她輕描淡寫的揭過去了，然後笑着反問許陌為什麼喜歡謝琛，現在想想，都有些像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了，沒想到今天許陌還會提起。

何燃冷笑一聲，不準備回答，這場對話的局面掌控原本應該在她手上的，誰知道許陌毫無預兆的哲學式死感發瘋把這個局面的主動權拽到她那邊去了。

何燃除了在張可可和宋晴面前從來沒有這麼被動過，她想，許陌果然也是那一類人，所以她看她第一眼就是膈應，她蓦然發現自己确實蠻無聊的，居然真的因為一句拒絕就讓許陌成為了下一個張可可。

但是，現在看來，何燃狠狠的瞪了眼滿臉純真懵懂的許陌，隻覺得自己的直覺果然一如既往就很準。

許陌果然真的很不讨人喜歡，方方面面的。

“閉嘴，”何燃徹底沒了僞裝色，陰郁的盯着許陌，威脅道，“你不配跟我談論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