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從她身旁經過時,她瞬間反應過來,他是不願和她多打交道,連架都懶得吵,所以才這樣敷衍她。
“等等——”她突然出聲。
裴褚崖在她身旁停下。
“你說得對,這荒郊野嶺的,的确沒辦法變出把椅子。”楚念聲稍頓,“這樣,你把袍子脫了墊在石頭上,也免得我弄髒衣服。”
裴褚崖的眉梢微微揚了下。
變化不明顯,卻流露出實打實的異色,像是在不解她如何能說出這話。
“這樣麼……”他語氣溫和,“可若一天便覺得疲累至此,恐要慎重考慮往後兩日的去處。”
露餡了吧!
楚念聲樂得扒出他的真面目,眼下窺見他那溫和面容下的些許刻薄,她竟有種大功告成的暢快。
“我還以為你能裝到什麼程度。”恰好有其他弟子經過,她抓準時機道,“我現在實在累得慌,也沒力氣和你說話,就想找個地方坐着。”
她轉過身,故作為難地望着那石頭:“唉……這石頭又潮又髒,沒法坐,也不能強求你拿衣服墊着,算了,就這樣——”
話剛說一半,她忽聽見窸窣聲響。
楚念聲斜挑起眼,看見裴褚崖正解着外袍。
他一改方才的綿裡藏針,體貼道:“夜風大,吹着本就容易受寒,山洞裡潮氣又重,你若想坐這石頭,還是墊件外袍為好。”
他這話說得及時,“恰巧”被那經過的弟子聽見。
隻見那弟子都已經累得佝偻着背了,還要強撐着擡起頭看他一眼,就差把“天底下還能有這麼好的人”給寫臉上了。
楚念聲險些冷笑出聲。
這死狐狸精!人前倒是會裝模作樣。
“好啊。”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如何,頤指氣使地吩咐,“那你先疊整齊,疊個三四層就差不多了,省得我坐着硌人。”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那弟子就将視線移向她,顯然想看看到底是誰竟如此厚顔無恥!
她渾不在意地斜睨過去,迎上他的打量。
隻是兩人視線剛撞上,那弟子就頓了步,還未成形的神情僵凝在臉上,顯得有些滑稽。
她沒瞧出異樣,隻惡聲惡氣地斥問:“看什麼看!”
像是突然融化的冰雕,那弟子倏然回神,不自在地低垂了頭,摸了兩下鼻子。
“沒、沒看。不是,沒什麼……”他飛速瞟她一眼,又開始抓腦袋,還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沒什麼。”
楚念聲:?
累瘋了?
“那就走遠些!”她威脅,“再看就把你的袍子也扒了!”
她覺得那弟子應該被她氣得不輕,哪怕天黑,他的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
但概是說不過她,他沒再還嘴,而是步态僵硬地匆匆離開了,還有些同手同腳。
楚念聲又偏回頭看裴褚崖,他正把衣袍放在石頭上。
光線暗,她瞧不大清他的神情,隻隐約掃見他的唇角微往上抿着。
像是在笑。
可那笑更像是在臉上刻出的一點弧度。
有些假,又被暗色襯得妖靡。
她早已習慣他這假模假樣的笑,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坐在了袍子上。
“早這樣不就好了。”她跷起二郎腿晃着,“還白想了句刺我的話。”
裴褚崖卻說:“有衣裳墊在身下,想來坐着也更為舒坦。”
“還行,就是——”楚念聲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眼眸。
一雙清淺明淨的眸子。
可在視線相撞的刹那,她竟感覺像是站在搖搖晃晃的船邊,底下是清澈見底的水。
看着清淺,卻藏着摸不着的吸引力,拉拽着人往下墜。
陷在那視線中,她幾乎要不自覺地往前跌去——跌向眼前的淺水潭裡。
也是這時,洞中傳出聲“嘶嘶”輕響。
她忽覺頭皮一麻,瞬間清醒過來。
怎麼回事!
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