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算,出來抓人!”白澤此時已經跑下樓。
江子算望了眼門口散落的藥品和紗布,跟上白澤的步伐。分岔路口,岚靈的外套躺在那裡,已經布滿泥水,雨那樣大,看不清地上行走的痕迹,白澤留下一句“分開行動”便往樹林裡追去。
岚靈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樹林裡移動,目光所及皆是黑暗,偶爾一道閃電出現方能看見腳下。有些稍高的灌木勾住她上衣的衣擺,她隻能用力拽下來,濕透的衣服除了遮羞已經沒有保暖作用。體力透支太大,速度慢下來的後果便是冷,此時隻有襯衣和長褲,雨水一路從頭頂滑至腳下,帶走她的體溫。在樓上看不見林子的全貌,但她知道林子很大,如果今晚她走不出去,即便雨停了,即便她沒被抓住,沒有火取暖,處境依舊艱難。
又一次摔倒,驚雷劈落時,她看見自己撐在泥漿裡的手指——指甲縫嵌着青苔,指節被植物劃開的傷口正滲出紅色的血,轉瞬就被雨水沖淡,她踉跄着爬起,繼續跑着。
閃電将世界染成青白色,刹那的光明裡,盤根錯節的榕樹氣根在她眼前織成牢籠,不知什麼植物的葉子上沾滿熒光的菌類孢子,雨滴打在這些發光體上,濺成幽綠的形狀,岚靈想起故事裡的山魈,那些會在雨夜拖走迷途者的精怪。
腐葉堆突然塌陷,右腿陷進及膝的泥坑,腐殖質的味道竄進鼻腔,岚靈抓住一節凸起的樹根意圖擺脫困境,上面斷裂的倒刺紮進掌心,溫熱的血液順着雨水流進袖口時,她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雨聲夾雜着雷聲,岚靈不敢停下。
一腳踏空,岚靈整個人摔進一條淺溝裡,帽子摔掉了,雨水流進她的眼眶,她隻能不停地眨眼,雨水混合着生理性的淚水流出,又與面龐上的雨水交彙,順着下巴流淌,額前濕透的碎發緊緊貼在皮膚上。她爬起身,四處摸索着帽子,沒有摸到,大腿被灌木劃傷,傳來刺痛,體溫流失,她的肌肉開始顫抖産熱。好累啊,她對自己說,休息一會,就一會。
又一道閃電,白澤看見了水溝裡漂着的鴨舌帽,找到了。
“小姐,出來吧,你受傷了,該回去的。”
岚靈捂住嘴巴,靠在水溝的岸邊,不敢發出聲音,不停祈禱白澤不要發現她,她能聽到自己胸口處傳來的劇烈的心跳聲。
“乖一點,跟我回去,我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向你保證焦老闆不會知道今晚的事。”
越來越近了,腎上腺激素的大量分泌讓她暫時忘記了疼痛和寒冷,玻璃碎片在她的手掌中印下深深的凹痕。白澤的話穿過雨水的嘩嘩聲傳來,聽不真切,在她看來與惡魔低語無異。
不遠處傳來打鬥的聲音,岚靈後知後覺地爬起來,一隻手遞到她的面前。
“上來。”
“師父?”岚靈還有些呆愣。
閃電照亮對方的臉龐,墨鏡再加上永遠揚起的嘴角,是她的師父。她伸出手,任憑對方将自己拉出水溝。
黑瞎子看到了她身上的傷口,渾身還髒兮兮的,好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
“怎麼這樣狼狽……”
黑瞎子脫下皮夾克給她穿上,衣服垂到了她的大腿。
“焦老闆說你已經離開啞巴村了,今天的機會難得,我才跑出來的。”
黑瞎子注意到她的聲音還在顫抖,對她道:“你還在這裡,我能去哪?不過乖徒還真長本事了。”
岚靈回了師父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早知道師父來救她,她就乖乖待在房間裡了。她扔掉手中的玻璃,手指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已經開始僵硬,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白澤。
“他……”
“隻是打暈了,我可沒下死手。”
岚靈上了師父的車,換了身衣服又給傷口做了簡單消毒,安全感回歸後巨大的疲憊感襲來,在她幾乎要睡着的時候猛然想起自己被抓的原因。
“師父,我哥他怎麼了?為什麼抓我的人說他快死了?”
“吳邪他目前還沒有事,你也是學醫的,應該知道肺部纖維化,他之前下墓吸入的毒氣以及往自己鼻子裡滴入蛇毒對身體傷害都很大,我們正在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