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主人青紫的手,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了本丸的軟布。他将軟布疊了又疊,小心地将其墊在主人雙手與鐐铐之間。
歌仙兼定則是默默解下自己的羽織,想要披在主人身上,畢竟本丸現在還是有點冷的。一冷一熱,再加上主人身體比之前更虛弱,不能着涼才是。
可他觸及主人的肩膀時卻陡然僵住——隔着衣服都能摸到的凸出肩骨,就像浣衣河邊突兀嶙峋的河石。
小夜突然上前接過羽織的另一邊,一起幫主人披上。羽織的綁帶垂在一旁,他先一步拿起,輕輕在主人頸邊打了個漂亮的結。
鐐铐雖然沒辦法解開,主人身上還有腳環鎖鍊。
同田貫正國心中有氣,高舉本體手起刀落,利落地一刀斬斷了主人腳環連接的鎖鍊。
一期一振突然出聲提醒:“請再往後一點,别濺到主人身上了。”他指的是砍斷鎖鍊迸出的火星以及碎屑。
同田貫正國不語,卻在砍斷另外一條時放輕了動作,以至于他砍了第二刀才砍斷。
他不爽地大聲啧了一聲。
這時,窗外突然傳進爆炸的巨響,衆人紛紛轉頭看去,那邊的宴會廳已然燃起熊熊烈火。
看來戶川婆婆那邊已經徹底放開了。
“大家,我們先回本丸!”一期一振不再拖延,捏碎了古桓給的信石——裡面濃縮着空間穿梭的陣法,那邊同田貫正國已經抱起了主人。
一期一振站在傳送通道前,夥伴們在身側魚貫而入。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熊熊燃燒的宴會廳。往日裡,他的眼眸總是盈滿溫和與沉靜,猶如春日暖陽,又似靜谧湖水,可此刻,那雙眼眸中全然沒了往日的和煦,取而代之的是決絕與堅定,直直地盯着那片火海。
他很感謝戶川婆婆等人提供的幫助,如果還能相見,他也願意幫她們,但僅限于此了。從今以後,現世也好,本丸也好,隻有審神者羽,隻有所有刀劍付喪神敬愛的主人。
悲傷的過去,主人已經付出了足夠慘痛的代價,甚至陷入了這種生死不知的情況。
這一次他們或許有足夠的幸運找回主人,若是還有下次,下下次呢?他不确定是否每一次都有這樣好的運氣,他隻知道絕不允許主人再度陷入生死危機之中。
一期一振忽然取下臉上的面具,手指扣緊了面具邊緣——他們的恩情可以用最正統和隆重的禮法裝進漆盒退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現世的因緣如沾血的絲線,如噩夢一般,生生不息地纏繞着主人。
……
戶川婆婆等人一直潛伏在宴會廳裡靜靜等待,冷眼旁觀着眼前着賓主盡歡的場面。
直到,有人悄悄上前在烏石耳邊密語,烏石臉色未變,手上卻險些拿不穩酒杯的樣子落入她眼中。
随後宴會廳的門和窗以及所有能出去的地方被砰然關閉落鎖,室内的燈火一盞盞漸次熄滅,漫延開的黑暗吞沒了賓客席上的驚叫。
緊接着,不斷有點點光芒在黑暗中乍現——那是刀光相接的火星。
暗光明滅間,有身着鬥篷之人落在了烏石面前。烏石的面容在不定的火光下晦暗難明。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所以這一次,你有必勝的把握嗎?叛徒?”
鬥篷下的人不語,隻是将手中的刀對準了他。
檢察官九條朔沒想到隻是赴宴,卻不巧趕上别人尋仇。他在黑暗的宴會廳中正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脫身前往禁地,卻有一小隊身着夜行服佩戴面具的人突然閃現身前,攔住了他的步伐。
“喂喂,我可是無辜的客人哦。你們要去尋仇應該找其他人才對吧。”九條朔心頭疑惑,口中卻是開玩笑般。
對方沒有搭理他,卻死死擋在他的面前。
九條朔見狀冷哼一聲,壓了壓帽檐,再度睜眼時眼底已是藍光大聲,數條靈力鎖鍊如同蓄勢待發的蛇一般朝幾人疾射而去。
另一邊,千奈子則攔住了一個女孩匆忙跑向門口的步伐。
“站住!”千奈子的聲音冷厲
“當年之事,難道不應該給個交代嗎?烏亞彌。”
對面的人沉默不語,眼神在千奈子身上遊移不定,似乎是在确認她的身份。四周是刀光劍影,她腰間懸挂的镂空鈴铛安靜沉寂。
半晌,她伸出手指向自己的臉。
借着微弱的光芒,千奈子擡眼,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在那緩緩張開的口中,原本是舌頭的地方,被整齊地割去,隻留下死寂般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