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入幻境中時,加州清光隻感覺到眼前的一切光影都化作了千萬急速拉伸的線條,耳邊是空間被撕裂的尖銳嘯聲。
他身體失重,仿佛被投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像一片渺小的落葉,在冰冷以及空無一物的幽深黑洞中盤旋,身不由己地緩緩落下,無所依靠。
耳邊的笑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眼前的萬般線條逐漸融化,化作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還沒等他适應,周圍的原本靜悄悄的黑暗宛如被火加熱的沸水一般,開始出現咕噜咕噜冒出的氣泡和跳動的黑色水珠樣的液體,眼前又是一片慌亂。
這太可怕了。要不是沒有感受到極度的熱,他會以為自己正在沸騰的鍋裡,正被烹煮着。
加州清光想要逃離,想要将腰間的本體刀拔出來,對抗這未知的危險。然而,身上的黑水讓他仍然動彈不得,他隻能徒勞的睜大雙眼,瞳孔顫抖着,身體僵硬,随着原本的軌迹落下。
他想,我這是在哪裡?我不是被主人選中拉入幻境中了嗎?這裡就是幻境嗎?那主人呢?那隻占據着主人身體的惡鬼呢?還有一同被拉入幻境的烏亞彌呢?
滿心的疑惑和擔憂占據着他的腦海,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又想,如果這個幻境真的跟他們私下讨論的一樣,是囚禁主人靈魂的牢籠,那麼主人的靈魂這三年多來都一直都在這黑暗又可怕的地方徘徊。雖然說主人沒有在他面前透露過自己害怕黑暗,但是他此刻切身處地的感受,這樣的黑暗,哪怕是付喪神的身軀,也會感到害怕。主人作為人類的孩子,第一次進入的時候該是怎樣的害怕心情呢?
一想到這裡,加州清光的心就情不自禁的揪了起來。他無法想象平日裡被付喪神們視若珍寶的審神者會遇到這樣的境遇。
他在心裡輕歎,壓下對主人的心疼,又側耳感受了呼嘯而過的風,以及身體下方虛無的、仍然沒有落在實地的空蕩感覺。他仍在落下,仿佛他的身下是一個無底的深淵一樣。
不過這跟鶴丸說的有相似之處,他當初進入幻境時也是經曆了一段長時間的落下。那麼他這一次進入幻境,也應該如鶴丸經曆的那樣吧?
加州清光想到可以和主人見面,心髒又急促起來,他壓抑着心裡的激動,在心中默數123。
當他數到不知道多少時,他終于感覺身體猛地一頓,手指接觸到了冰涼的地面——他落地了。
幾乎是在落地的一瞬間,身上那種僵硬的束縛感,瞬間解除,他發現自己可以動了,于是立馬從地上彈了起來。
起身之後,他警惕的在四周環視一圈,如他所料,四周是一片黑暗。
所以這一次他拿的是鶴丸的劇本嗎?先是漫長地落下,然後再遇到大片的黑暗,下一步是不是要出現奇怪的怪物,然後他要向鶴丸一樣打倒怪物與主人重逢?
簡直就像老套的勇士拯救公主的戲碼。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心裡感覺稍微安定了一些。然而,緊随着又抿了抿嘴角,心中升起一絲不情願和委屈來。
如果真的和鶴丸國永經曆的一樣,那豈不是很無趣?真的不是在敷衍他嗎?
不是說好最愛他的嗎?他可是本丸最可愛最重要的初始刀啊!主人呀!!
越想越委屈,他一時之間,将失蹤的烏亞彌抛到腦後,更無視了四周的陌生又危險的黑暗。
他委屈的跺了跺腳,故意提高音量,讓聲音在黑暗裡炸開:“明明說好最寵愛我的,居然讓我一個人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好過分啊!”
“主人——!你躲到哪裡去了?不可以先見别人哦。要是那樣的話,我、我就……我就以後遠征絕對不給你帶伴手禮了!”
理所當然的,主人沒有給他回應,四周仍然是那片危險的黑暗。他的聲音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絲毫漣漪。
“……哼,算了,反正我自己也能找到路。”
他呼喊過後,發洩了一通,心裡舒服了一些,他輕輕哼了一下,想着待會兒見了主人,一定要讓主人好好哄他才行。
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和期待。加州清光收斂了外放的情緒,警惕的握緊了手中的本體刀。無論是鶴丸國永經曆過的無臉人,還是髭切膝丸斬殺的水鬼小孩,他都不會退縮。
然而,就在他信心滿滿做好準備,迎接黑暗中的怪物時,周圍的黑暗并沒有像預料中那樣出現新的危險,反而開始緩緩的如同濃墨在水中暈開一般,逐漸變得稀薄起來
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更像是被灰塵和陰影籠罩的巨大空間視野,不再被完全剝奪,他能隐隐綽綽的看清周圍的輪廓。
眼前出現了一座熟悉,又陌生的房屋。
這是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眼前分明是他無比熟悉日夜生活的本丸。紙門、木地闆、回廊等等,一切都與他記憶中的本丸一模一樣。
然而,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氣息,光線壓抑而幽冷,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如同毒蛇般纏繞着他。
加州清光警惕的握緊手上的刀。
這裡是……本丸?他被送回本丸了?可這感覺完全不對,這不是現實的本丸!
他試探着走了數十步,從門口跨過門檻,走進庭院,再走上回廊。腳下的木地闆發出熟悉的咯吱聲,但那聲音仿佛被拉長變得空洞而詭異,而且由于四周非常的寂靜,他每走一步都産生了空蕩的回聲。
他伸手摸了摸旁邊的紙門,觸感非常真實,他甚至能摸到木質的紋理。
如果是幻境生成的假的本丸,會不會太真實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緊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