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清光正凝神思索着,他習慣性地摸了摸臉頰,想确認妝容是否完好,卻隻摸到一把皺巴巴的的皮膚。
這具蒼老的身軀,總是讓他下意識地感到不适,這具身體既不“可愛”也一點都不“時髦”。
想着想着,他莫名升起了煩躁之感。
好奇怪,他有這麼排斥老人嗎?加州清光放緩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急促起來的呼吸。
忽然,一陣細微又熟悉的嗡嗡聲飄入了他的耳中。
難道是蟲子的噪音讓他不适的嗎?
念頭剛起,他猛地反應過來!
不對!
這聲音他認得。是那些東西……那些能啃噬人心智的陰影。
他下意識地循聲望去,隻見花叢深處,幾片花瓣正詭異地顫動着。
如痙攣般抽搐。
一下。兩下。像是被無形的手指撥弄。
這絕不是風吹的。
他屏住呼吸,悄悄走近,用手中的修枝剪無聲又小心翼翼地劃開層層疊疊的花葉。
潮濕的腐氣撲面而來,混着腥甜,讓加州清光胃裡一陣翻湧。
鬼氣。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鬼氣。
在那裡!
就在不遠處那顫動花葉下、泥濘的土地上,一灘濃稠的陰影正如活物般蠕動着,它僞裝成花葉的形狀,時而收縮時而舒展,仿佛在呼吸一般。
陰影中心延伸出一雙模糊的小腿,往上,一個巴掌大小的陰影人靜立其中。那東西沒有五官,輪廓邊緣不斷溶解又重組,發出低低的、令人心煩意亂的嗡鳴。
它沒有五官,身形模糊如霧氣,卻詭異地“注視”着父女二人的方向,明明沒有眼睛,卻讓人能清晰感受到那黏膩的視線正貪婪地舔舐着他們的輪廓,黏膩得幾乎能在皮膚上留下濕冷的痕迹。
“沙——”
它緩緩伸出手,它的高度恰好能夠上最低垂的那枝花。
枯枝般的陰影指尖掠過盛開的花朵。
刹那間,妖豔的紅色花瓣突然痙攣,鮮豔的色彩順着陰影指尖被抽離,化作灰白的脈絡蔓延整朵花。
一個呼吸間。
原本怒放的花朵連同着枝葉已然化作蜷曲幹癟的黑色殘枝敗葉,最後在無聲中碎成一捧死灰。
加州清光心頭一凜,下意識攥緊修枝剪。
這鬼東西就潛伏在離小主人不到三米的花叢裡虎視眈眈!如果他晚來一步,怕不是這一片記憶碎片都要被它吞噬了!
他回想起主人說,殘魂寄宿于記憶碎片之中的話,以及她說話時欲言又止後無奈放棄的神情,隐隐約約察覺到鬼吞噬記憶碎片對于主人的殘魂來說,恐怕并不是什麼好事。
不能讓它毀了這片記憶,哪怕這片記憶的主角是那個讓人生恨的柴宮晃。
隻是,他現在這具蒼老的身軀,并不具備與它一戰的能力。他的靈力被壓制得所剩無幾,這副身體也完全無法承受他的刀法。
就在他想要暫時撤退時,陰影人的動作突然定格。
然後它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緩緩“轉頭”。
明明空無一物的臉,卻比任何猙獰的表情都令人膽寒。
在它的“視線”下,加州清光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正順着脊椎一節節往上爬,先前被衆多陰影人拽入陰影沼澤的窒息和痛苦感覺一瞬間又湧上心頭。
“唔——!”
突然,腳下的泥土猛地塌陷,無數漆黑粘稠的陰影如毒蛇出洞,瞬間纏上他的腳踝。
他條件反射般揮動手中修枝剪抵抗,可那陰影隻是一個随意的格擋,就讓他附身的老園丁的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手上的酸痛和發麻讓他握不住修枝剪,笨重的修枝剪哐當一聲掉落在泥土裡。
那些東西冰冷滑膩在他的皮膚上遊走、拉扯,更是讓他身形不穩。
他附身的這具老朽的軀殼身上空空如也,沒有淩厲的本體刀,體内也沒有澎湃的靈力,隻有咯吱作響的關節和酸痛不堪的身體。
糟糕……
這具老園丁的身體太過孱弱,陰影如毒蛇般纏繞而上,勒緊他的喉嚨,他無力反抗,窒息感瘋狂湧來……
就在他眼前一陣陣發黑,黑暗即将吞噬最後一絲意識時,
“铮!”
被遺忘在泥土中的修枝剪突然迸發出旭日般的金光!
那金光之中,一振打刀的輪廓若隐若現。
是他的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