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個熱鬧的地方,突然變成一個安靜陌生的地方,一開始的新奇已經漸漸消失,留下的隻有看不到盡頭的茫然。
橋恪坐在湖心亭裡,看着遠處池塘裡的荷花,點心果子不停地往嘴裡塞,嘴巴鼓動着,嘟嘟囔囔,“這蜜芳居的點心也不怎麼樣,甜得掉牙,不如漠西的大餅,吃起來又香又有勁兒。”
“确實。”橋絡也往嘴裡丢進一個。
“也不知道父親母親他們到漠西了嗎?”
“才過一日,最多到鄭林。”
“也對,還帶着大哥,定然走不快。”橋恪喃喃着。
等橋恪把手伸向另一盤點心的時候,橋絡卻站起身來,拍了拍手,瞅向一旁的橋恪,開口道:“你收拾一下,等下跟我出趟門。”
橋恪忙收回手,口中咽下最後一點點心,急忙問道:“我們才剛到聖京沒幾日,三姐已經知道哪裡好玩了?”
橋絡默然無語,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緩緩回道:“去了你就知道了。”她上下打量一番,接着道,“記得穿戴好點。”
“為何要穿戴好點?三姐是要帶我去見什麼皇家世族嗎?”橋恪又拿起一塊點心,疑惑問道。
橋絡?狡黠一笑,繼而緩緩解釋:“父親說你年紀還小,雖然到了聖京,但還是得繼續進學。”
“啊?”橋恪撇了撇嘴,手裡的點心也放了回去,“我還想着,如今到了聖京,也不算全無好處,起碼可以不用見那煩人的夫子,怎麼如今還是躲不過啊!”
“夫子乃是授道傳業解惑者,何謂煩人?不論是上朝為官,還是邊關領軍,哪個不需要大量的學識?”
“可我有二哥三姐,學那麼多也無施展之處,不如做個閑散公子。”橋恪向前移了身子,對着橋絡眨着眼睛。
“賣乖也無用,你若不願意,可以自己給父親回書。”橋絡往後移了一步,“不過按照父親的脾性,定然會覺得既然讀書不行,那便找個練武師傅好好教教,來個雙管齊下。”
橋恪哀嚎一聲,大叫道:“饒了我吧,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橋絡撲哧一聲笑了,對着一旁的侍女點頭,侍女立刻快步走了上來,收拾起了石桌上的點心茶盞。
秋意盎然,聖京街道上人來人往。
一少男少女打馬走過,不過兩息,便隻留下兩片衣影。
快馬騎到東巷,勒馬停下,橋絡擡頭張望,看向頭頂的燙金牌匾——明德侯府。
她暗歎一聲,即可跨馬而下,缰繩一甩,丢給了一旁的橋恪,快步走上台階,對着門口的守衛,說道:“我是鎮西侯府的橋三小姐,今天攜幼弟前來,求見長公主殿下。”
守衛打量着兩人,跟另一側的守衛對視一言,繼而回道:“請稍候,待我去禀報一下。”
橋絡颔首,站到了側邊。
不過一刻,那禀報的守衛便回來了,身旁還跟着一個老嬷嬷。
那老嬷嬷健步如飛,聲音爽朗,對着橋絡二人行禮,“橋三小姐,橋五公子,長公主殿下有請。”
“多謝。”橋絡客氣回道,回頭看去,一旁的守衛也立刻接過了橋恪手裡的缰繩,随後兩人便跟着老嬷嬷踏入了府内。
明德侯府出自于南陽衛氏,當年随着武聖帝起于微末,後一同開疆拓土,衛老将軍八面威風,一力擋千軍,好不風光。如今随着國泰民安,衛氏一族漸漸遠離了戰場,衛侯尚長公主,做起了朝堂的安甯臣子,當年以武立家的衛氏,也漸漸開始走起了文官的路子。
橋絡兩人跟着老嬷嬷走在侯府内,蜿蜒亭台,高閣巨樹,繁花盛開,漸漸迷失了眼睛。
果然是尚了長公主的侯府,如今雖不掌軍權,卻在朝堂内混得風生水起,如今府内繁華,與宮裡竟也不差幾分。橋絡暗暗心驚,臉上依舊淡然,心裡卻打起了主意。
繞過了幾個庭院,終于到了長公主的院子,亭台高閣,繁花似錦,就連院口挂着的燈籠,都好像繡了金線。
橋絡和橋恪對視一眼,暗暗吸了口氣,跟着前方引路人跨進了院内。
待走進屋内,隻覺得香氣盈人,擡眼望去,隻見堂内正中,長公主側身坐,一旁挨着一個粉衣少女,低頭交談。
“殿下,橋三小姐和橋五公子到了。”老嬷嬷行禮,高聲說道。
堂上兩人齊齊擡頭,待看清楚來人後,粉衣少女先開了口,嬌俏的聲音傳來,“阿絡姐姐來了!”說完便從塌上跳了下來,朝着橋絡走來,拉住她的手,笑盈盈地問候。
橋絡沖她笑笑,随後跟着橋恪一起給長公主行禮問安。
“可憐的孩子,快坐下吧。”長公主招呼道,粉衣少女順勢挨着橋絡坐下。
卻道這粉衣少女,正是長公主殿下和明德侯的嫡長女,衛炤的嫡親妹妹——衛煊。
明德侯衛征早年也曾去過邊關戰場,與鎮西侯橋宗玄乃是同袍之誼,因而孩子們也多有交集。
這衛煊為侯府嫡女,上有長公主為母親,下有衛炤這個從小便立為世子的嫡親哥哥,可謂掌上明珠,如玉如寶,隻是可惜沒有同齡的姐妹。而後跟着父親到了邊關,見到邊關女子也能騎馬馳騁,心中甚是又驚又喜,便時常跟在橋絡身後,女子心事也時常說與橋絡聽。這橋絡外表看着大大咧咧,内裡卻能說出許多道理,愈發使得小郡主喜愛這個異姓姐姐,離關之後,也常與之書信來往。
長公主飲了口茶,對着橋絡兩人說道:“你們大哥,确實是百年難遇的英才,一首漠西泺,名動天下,連聖上都贊不絕口,隻是,可惜了,不過斯人已逝,眼前人還是得放寬心态。”
橋絡點頭稱是,“殿下所言極是,父親也是這樣勸慰母親,隻是事發突然,少不得難過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