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手裡的券不能疊加使用,她自己拿了一張,另一張下樓的時候,給了準備閉店的陳姐。
柏淮踏上下行的扶梯,和尤加并肩:“陳姐是不是租挺久了?”
“好幾年了。五、六年了吧。”尤加說着,側身,淺藍色裙擺擦過柏淮的黑褲,“你今天去接朋友了?”
“工作室團隊的成員。”
尤加意外:“自己創業?”
柏淮點頭:“嗯。”
“很酷。”這是尤加從未設想過,也從不敢設想的人生。
“也沒那麼酷,饑一頓飽一頓,不如你們穩定。”柏淮淡笑,“聽張姐說,你在體制内。”
尤加撲哧一樂:“我們是挺穩定,窮得很穩定。手裡捧個碗,上頭給盛多少飯,就吃多少。多一塊肉多一粒米都讨不到。”
柏淮被她的形容逗笑,眼尾微彎下壓。尤加不由多瞥一眼。酷哥眉眼雖酷煞有距離感,但實際相處起來并沒有那麼冷漠,甚至算得上随和。
吃過熱辣川菜,尤加想吃點冰的。正巧路過一家麥當勞甜品站。
“吃冰淇淋嗎?”尤加問身邊人,但步子已經朝那方向走去,“麥旋風買一送一诶。”她雀躍回頭。
下過雨的夏天傍晚,沒比往常涼快多少,反而因為熱島效應,更悶熱。手中冰淇淋的涼意,中和了炎熱,一切正好。
尤加攪攪麥旋風,和他碰杯:“謝謝你的麥旋風。”
柏淮低笑:“謝謝你的川菜。”
尤加抿開嘴裡絲滑的冰淇淋,覺得不掃興的人真好。徐逸成經常嫌她某些方面不成熟,要是她和徐逸成碰杯,他嘴裡指定說她幼稚,然後自顧走得飛快。
走過一個紅綠燈,柏淮扔掉木勺紙杯,瞄了眼還在慢悠悠品嘗的尤加,問:“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很久了?”
尤加愣了一瞬,在腦海裡思考。轉動的齒輪突然卡殼,她不太确定她和徐逸成确定情侶關系具體在哪一天。
跟斷片似的,記憶模糊一片,她取了個相似值:“快三年了吧。”
“同事?”
“不是,工會組織的聯誼會上認識的。”尤加答,掠過他的側臉,“你這什麼表情,很難接受?”
柏淮指節碰碰鼻尖:“沒有,就是挺……意外。”語氣微頓,接着道,“有結婚的計劃嗎?”
尤加咬着木勺,平視前方有些陰暗的道路,她自己都迷茫,哪有正确答案。不知是環境浸染,還是本性使然。兩人的相處并非那麼純粹,有時懷揣八百個心眼,互相揣摩,各懷心思。
每個人都睜着眼,卻看不透世間的一切,尤其人心和永遠。尤加剛開始也清醒地看,漸漸越過越糊塗。她收回思緒,任由晚風拂過發梢,吹起裙角。她聳聳肩:“順其自然吧,誰能料到未來如何。”她反問,“你呢?”
“我單身。”
出乎意料的回答。
“真單身啊?你看起來像有很多女朋友的樣子。”荷爾蒙爆棚,随時随地散發我很行的氣質。
柏淮無言:“偏見了不是。”
尤加噗嗤樂了聲。
落日時分到日暮西沉,不知不覺回到安和巷。
安和巷的路燈時靈時不靈,今天顯然不太靈。走到六号樓附近,冷不登走出來一道身影。
“尤加。”
尤加正聽柏淮說起自己落地榕嶼那天的糗事,笑容僵在臉上。柏淮掀眼往那人身上輕飄飄一掃,輕阖眼皮。
“我先上樓了。”
“嗯。”
二樓窗戶透出燈光,尤加才開口:“怎麼過來了?不是加班?”
徐逸成答非所問:“給你發消息,沒見你回。”
尤加摸出手機:“沒電了。”
她擡腳上樓,忽然發現今天的樓道不太一樣。燈泡換過,中性光,像懸着一輪圓月。
“你叫人來修樓道燈了?”徐逸成跟在她身後,“這老化的線路早該修了,不然容易有安全隐患。”
她含糊應了聲,垂眸開門。一進門,徐逸成便問:“剛才那個是新租客?”
“嗯。”
尤加把包裡的東西清空,打算拿去洗,包上沾了化開的麥旋風,白白黑黑好幾條痕迹。
“什麼時候租出去的,沒聽你提起。”
“就上周過來看房子的那個。”尤加拉了根數據線給手機充電,拿包去洗手間,泡在臉盆裡。
徐逸成跟在她身後進洗手間,追問:“本地的還是外地的?”
尤加溢出一聲笑,回身,被徐逸成堵在洗衣機之間。
“嗯?”
嘴角漸漸拉平,尤加安靜站着,目光平靜無波,突然覺得沒勁透了。
她推開徐逸成,往洗衣機裡倒洗衣液:“外地的本地的,重要嗎?”
“我這不是擔心你人身安全?”徐逸成貼在她身後,在耳後啄吻,“那租客什麼職業?在哪兒上班?”
尤加屈肘搡開他,往外走:“你查戶口還是審犯.人呢?徐逸成,能不能别老疑神疑鬼,我不想跟你吵。”
徐逸成沒再跟着,停在門邊:“尤加,我給你發消息沒見你回,打電話也是關機,我加完班就過來找你。進門這麼久,你也沒關心過我一句吃過了沒。現在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租客,跟我鬧脾氣?”
尤加彎腰撈起遙控器開空調,随手扔沙發上,轉身抱肘:“行。你吃了沒?”
徐逸成沉默,溫潤儒雅的面龐寫滿不耐。尤加不止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類似的表情,尤其這段時間,頻率越來越高。
他不語,尤加亦不言。
僵持許久,仿佛雙雙喪失語言表達能力。
“我們剛在一起時,你可不是這樣。”
“我是什麼樣?”尤加反問。
“溫柔體貼,落落大方。”徐逸成說。
尤加仿佛聽到什麼地獄級笑話般,哼笑一聲。嘴角若有似無彎着,眼裡卻含冷意:“不,你錯了,我一直這樣。”
徐逸成耙了下發絲,走到尤加身側:“氣球打過了氣會爆炸,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不想每次和你聊幾句,都要以吵架結尾。”
尤加沒再看他:“好啊,那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