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間。”尤加直指開着的房間門。
柏淮嗯了聲,耳廓不自覺發熱。
卧室裝修其實很簡單,入眼都是白。白色法式床,白色的嵌入式書架和書桌,明黃的大片向日葵床上的四件套是為數不多的亮色。
尤加靠在書桌邊,看柏淮躬身按了開機鍵,然後矮身在機箱後搗鼓。
大概八秒、十秒,他重新按開機鍵。機箱嗡一聲,開始運作,沒一會兒,windows圖标顯示在電腦屏幕上。
“電源接口松了。”柏淮将主機推回原位。
“……”靠?
竟然是這個原因?
這麼簡單?
柏淮看她張嘴呆滞的模樣,失笑,像她擺在電腦增高架上滴鼻涕的阿呆。
“可以錄音了。”
“……真想看?”
“嗯。”
尤加撓撓眉尾。看也不是不行,但實在沒什麼看點,甚至有點傻氣。
“你先去給他們開門吧,就這麼晾着啊?”她說道。
“先拉鈎。”
柏淮再次伸出小指,勾上她的。拇指對着拇指,蓋戳。
尤加無語:“幼不幼稚啊,敢問今年貴庚?”
柏淮扯了扯嘴角,滿足離開。她調整好設備,人重新上了三樓。
“安靜點啊,弄出聲音看不我揍你。”她威脅。
尤加不讓他進房間。他就靠在門邊聽着。
錄音很短,五分十八秒。錄制完,尤加摘下耳機,腳下一動,電腦椅轉向房間門口。柏淮眸光沉沉,眼睫撲扇得很緩慢。那眼神,像在美術展館裡,欣賞畫作。有些癡,有些入迷。
“聽了也聽了,可不能白聽。交個聽後感吧。”尤加秒變身,變成嚴厲的教師。
“大概就是追星成功的喜悅。”
正經的誇獎沒有,反倒是些有的沒的。她曾評價過,TA一定是個長情的人。一個頭像用好幾年,一個深夜電台能追好幾年,一句生日祝福連着說好幾年。
“有這麼誇張嗎。”她咕哝。
“尤加,那段時間我的狀态很糟糕。你的聲音,能讓我安然入睡。對于這一點,我也覺得很奇怪。”柏淮走到她跟前,重新播放音頻,靜靜聽完,直到播放器自動停止播放。
“可能這就是命中注定,說起來,我應該好好謝謝你。”
尤加斂眉,看着矮身放下姿态,蹲在跟前的人。從這個角度,鎖骨處被她肯出來的暗色,明晃晃釘在她眼前。
她從沒想過,自己一時興起的想法,竟能成為他人的力量。
說不心疼是假。她特别讨厭同情這個字眼。同情意味着理解他人遭遇,不自覺承擔起對方的命運,背負同樣的痛苦和沮喪。
她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挂,但柏淮……早在不知不覺間在心房占了位。
尤加擡手理了理他垂在額前的發,又揉亂,開口問道:
“有看過醫生嗎?”
“看過。”
“吃藥嗎?”
“吃。”
“你該感謝的是你的醫生,和那些吃過的藥。還有堅定不移的意志。”
柏淮埋在她膝頭:“尤加,那不一樣。”
尤加目光垂在他發旋上出神,許久,她彈了彈他後腦勺:“起開,我腿要麻了。而且,你是不是該下去做飯了?”
“尤加,周五去川南,還作數嗎?”
“怎麼?”尤加擰眉,“怕我反悔了?”
柏淮笑笑:“怕,怕你生氣,也怕你不肯再靠近我了。”
“想象力還挺豐富。”
尤加忽然想起徐逸成和闵思月的事。畢竟闵思月和關向之是朋友,蔣文又是關向之的男朋友。訂婚的事早晚會傳到柏淮這裡。到時候,他就會發現,她和徐逸成沒分手,就是個幌子。
罷了,以後再說。
她麼。雙标得很,反正她就這德行,改不了,也不會為了男人而改。
“行了,趕緊下去吧。”
她第二次趕人,這次柏淮同樣聽話得緊。雖然走得一步三回頭,走得戀戀不舍。怪異得讓尤加懷疑他是不是多少沾點戀愛腦。
接近七點,她收到柏淮開飯的消息。
有兩條。一條告訴她可以吃飯了,一條則說上天台吃。
邊吃飯邊喂蚊子?
尤加換了T恤長褲,默默帶上一盤蚊香。
還未走到天台,就已經傳來說話聲,尤加揉揉臉,笑着邁過門檻,旋即怔在原地。
她在人群裡搜索柏淮的影子,沒找到,視線隔着明亮的玻璃牆來回逡巡。
美紗赤腳抱着楓葉形狀的抱枕坐在秋千上晃,戴安在切西瓜,大頭和小卡圍着方形茶幾擺桌子。四邊品種各異的盆栽花卉纏繞燈帶,豆大的光串連成線,如鑲嵌着天上星,盡頭的立式投影屏播放着名偵探柯南。
腳下有些晃,後背撞上寬闊身軀。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柏淮,她被熟悉的氣息包圍。混着草木氣息的皂香。
“什麼時候弄的。”她喃喃,聲音有些飄,像飄向空中的氣球。連身體也飄飄然。
她随口一句想在天台搭個像隔壁鄰居一樣的花房,他便入了耳,用超絕行動力讓從她嘴中随意描繪的陽光花房,落地生根。
“那天在這裡吃西瓜喝酒之後,回去就畫了設計圖,聯系認識做這方面工作的朋友。”柏淮說,“那天下樓你沒拔鑰匙,我偷偷去配了一把。趁你上班的時候讓師傅過來施工。”
他聲音染上笑意,“還好你沒有上來,不然就露餡了。”
尤加怔怔,依舊無法回神。她現在有點淚奔的迹象,這麼會撩,想讓人感動死啊。
“那面牆你看了嗎?”
“牆?”
柏淮輕推她後背,帶她繞過拐角。
牆上繪制了一副牆畫。濃重的油畫風格,一捧尤加利葉自由生長,繁茂肆意張揚的姿态被畫筆定格。
“這幅畫的主題就叫《尤加利》。”
她是他最親愛的尤加利。
永遠都是。
眼角溢出的淚光模糊了視線,淺綠碧綠深綠彙成湖水,淌進了心尖。
“尤加。”
尤加輕輕嗯一聲,帶着鼻音。
“我夠資格轉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