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堂中,百子櫃占據了整整一面牆,與之相對的牆上則是一扇圓形透花窗,窗下有一張黃花梨幾案,靠窗畔的位置擺着一瓶新插的柳枝,嫩芽初露,映襯着朱漆的梅花形窗框,便如畫一般。
“不錯,就這裡吧!”
柏山将花瓶移到幾案一側,從背包裡取出博山爐,擺在正中。上次被睚眦的劍一刺,爐蓋上多了一處劍痕,怕是要去天界找天工坊才能修繕,測了一下法器的靈力,雖說有損,但好在并無大礙,就暫且不去管它,将來哪天見到了擎龍神君,一定要好好說說他的失責,這修繕的費用得算在他老人家賬上。
他心裡嘀咕着,又從包裡取出一個古銅色的球形合香儀,打開蓋子,倒入犀角粉末和他自己香囊裡的合香粉末,蓋上之後用旁邊的搖柄轉動球體,這樣加入犀角的合香就制好了。
伏羲煌靠在一旁看着他又從包裡拿了一堆形制各異的家夥什,有銅的,有銀的,有羽毛的,在幾案上一一擺好,忍不住哼了一聲:“呵,你這背包裡塞着一堆銅器,帶來帶去不覺得重嗎?為什麼不用芥子空間?”
柏山一邊檢視着新混好的合香粉,一邊耷拉着臉回道:“芥子空間不要錢啊?天天用不得貴死了!能省點是一點呗!”
“我挺好奇的,西洲的人修都像你這麼窮麼?”
“别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入門後就沒見師父有啥靈石的收入,我僅有的那些還是師姐給我的,但是我也不能總是問師姐讨要吧?”他說着,故意瞥了一眼伏羲煌,“伏總,要是你靈石多得用不完,是不是可以分我點?”
“做夢。”
柏山哼了一聲,轉過頭來收斂心神。
他右手豎起二指貼向額頭念了個咒,瞬息間面前起了一陣風,塵埃落定時,柏山莊重地虛做了一個拂開廣袖的動作,接着擡起雙手,兩掌相疊,拇指向上,恭恭敬敬跪向爐前,行天禮,行地禮,再次兩掌相疊,攆轉,掌心中多出了一根雕刻了雲虛圖騰的特制銀簪,右手持簪,左手捏訣,喝了一聲“開”,博山爐蓋應聲而起。
柏山将銀簪尖利的一端直直插入爐中香灰,一圈一圈由内及外撥勻,翻轉銀簪,以尾部扁平的一端将香灰一點一點壓實,再次翻轉銀簪,以尖利處插入香灰,劃出太極圖案,他從合香儀中取過一勺新合的香粉,嚴絲合縫地填入太極圖的凹陷處,再以一枚精緻的羽毛掃筆将爐内香灰覆蓋其上,右手三指微動,燃起火光,輕輕攏入爐内引燃,合上爐蓋,袅袅的青煙,自山巒疊起的爐蓋镂空處漸漸彌散,起初是缥缈的,而後這青煙在爐頂凝聚起來,鋪成了階梯狀,自上而下,沒入地底,片刻,竟然自地底缭繞的煙霧中,飄起了一隻黑色氣球。
“來了!”
柏山趕緊招呼一旁的伏羲煌,兩人一同收雙掌疊于胸前,又是拇指向上,送出手臂,俯身行禮。
就在這時,黑色的氣球“嘭”一聲忽然炸開,四周的青煙瞬間翻騰,散盡後,一個白衣男子翹着二郎腿坐在了梅花窗下案幾之上。
“小博山,好久不見喲!”
白衣男子看向柏山,笑容燦爛。
他臉色蒼白,嘴角揚起一個新月般的弧度,露出一顆俏皮的虎牙,又大圓的雙瞳,眼角卻細長,形如一朵桃花花瓣,盛滿了盈盈笑意,又帶一點長輩的溫柔,白色寬松的輕薄上衫,露出纖長的脖頸,挂了一枚水晶十字架的吊墜,泛着一種奇異的光暈。
柏山擡頭一見他,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也不由得笑了起來,轉頭看向身旁的伏羲煌,見他還在那裡畢恭畢敬地彎着腰行禮,趕緊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伏羲煌這才擡頭,目光所觸,不由得愣住了。
這位傳說中的白禦史大人,明明是冥府幽都最高執行官之一,作為勾魂使者,他非但沒有半點陰森恐怖的樣子,反而一臉陽光燦爛,笑得更是春風和煦,真是奇哉怪哉!
白衣男子目光移向他,“咦?金瞳?是蛇族的孩子?”
“幽篁伏羲煌,見過白禦史大人。”伏羲煌趕緊收回目光,又施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