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鎮裡自己人的事,你一個來曆不明的外鄉人,不要多管閑事。現在離開,我們絕不傷害你的哥哥!”
傷痕累累的少年屁滾尿流地躲到宿星雲身後,泥水飛濺,落到幹淨的衣擺和鞋面上,染上幾分刺眼的污穢。
出乎鎮民意料地,宿星雲竟露出了幾分意外的笑容:“你們去挾持我哥哥了?”
為首的鎮長氣勢洶洶:“你們就兩個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在我們手上全身而退!”
“他隻是一個低賤又卑劣的小偷,背棄了他的信仰,根本不值得你們冒險!”
少年嗓音嘶啞,大叫道:“我沒有背棄信仰!我絕不可能背叛她!”
鎮長冷笑,咄咄逼人道:“那你為什麼不肯說出她去了哪裡?”
其他鎮民勸道:“宿公子,我們看你是個好人,才不願你卷入這場是非。小武這個人離經叛道,竟然對長久庇佑我們的聖母娘娘産生了龌龊的心思,實在是卑劣不堪。”
“我們也是看着小武長大的,若非他的行為太過惡劣,哪能這般懲罰他?”
“其實小武如果願意說出聖母娘娘去了哪裡,然後誠心悔過,相信以娘娘的慈悲,一定會原諒他的。”
“宿公子,你不是我們鎮的本地人,不知道聖母娘娘對我們的意義,還請你尊重我們的信仰與風俗,不要多管閑事了。”
“好心相勸你若不聽,那我們隻能對你們兄弟二人不客氣了。”
“我們已經派人去堵你的哥哥了,你也不想你的哥哥受傷吧?”
“我自是不願哥哥受傷,”宿星雲緩緩道,“可這個人,是哥哥要我保下的。”
鎮長臉色陰沉:“所以你不要你哥哥,準備救這個叛徒?”
宿星雲一臉從容:“這世上,大概沒有誰能傷得了我的哥哥。”
溫和又包容的目光看了過去,勝券在握的神态讓人不由自主的信服:“這個人交給我,一日為限,我會給你們想要的答案。倘若不能,我們總歸跑不出這歸雅鎮,你們再來抓我們就是。”
鎮長臉色陰晴不定,融在雨幕裡,顯得如鬼魅般缥缈可怖。
大多數鎮民們對宿星雲抱有好感,此時臉色猶豫的勸道:“不如讓他試試?反正也不差這幾天。”
鎮長咬了咬牙:“可以暫時交給你,但我們要旁觀你如何拷問。”
宿星雲不置可否,他的任務隻是救下這個人,後續如何得看師尊。
他低頭看向渾渾噩噩的小武:“跟我走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宿星雲和溫霁落腳的客棧,上樓之時,院子裡武器散落,躺着不少鼻青臉腫的鎮民。
宿星雲一臉平靜,毫不意外。
跟着他的鎮民一臉驚詫,不由得生出幾分警惕來,呈包圍之勢,将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
門開了,一道冷漠刺骨的視線看了過來,叫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溫霁掃了一眼,目光落到小武身上:“說說吧,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小武渾渾噩噩:“我……我從小在這裡長大呀……”
鎮民們躁動不安,身影都如鬼魅般扭曲起來。遠處好像傳來了不知名的曲調,憂愁的女聲吟唱着陌生而遙遠的旋律,帶着淡淡的哀傷,灌得人也痛徹心扉。
宿星雲平靜的心忽然痛了一下。
身邊的一切都遠去了,師尊的身影晃動起來,快要被風吹散在空中。
他油然而生一種巨大的恐懼,伸出手,死死抓住了那片虛無缥缈的衣角。
衣角凝實,他聽見溫霁問小武:“你今年多少歲?”
趁師尊沒注意,宿星雲默默放開了手。
小武按着額頭,不确定道:“十六……”
溫霁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繼續問:“歸雅鎮的雨,是從你出生就開始下的嗎?”
門外的鎮民身影更加扭曲了,伴随着張牙舞爪的嘶吼,被淡淡金光隔絕在外。
小武無知無覺,喃喃道:“是的……我出生起就沒見過晴天……”
溫霁:“可是歸雅鎮的雨,隻下了兩個月。”
“不,不可能,”小武搖頭,頭痛欲裂,“不可能隻下了兩個月,明明,明明是十六年……”
“你再仔細想想,你來這裡,是不是隻有兩個月?”循循善誘的聲音。
小武痛苦地抱住自己:“不是……不是這樣的……”
“聖母娘娘慈悲,會原諒你的亵渎……”
“嘩——”
夢境猛然破碎,嘶吼的幽靈們伴随着綿綿細雨一同散去。
天晴了。
他們正處于一片廢墟之中,幾步遠的地方立着一塊破敗的石碑,小武癱坐在地,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