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沈甯的畢業典禮,林知遠早早地請好了假,安排好了工作,就為了能在這一天,能代表沈确,以姐姐的身份給沈甯送上鮮花。
林知遠沒見過沈确的畢業照,也沒有見過沈确穿學士服的樣子,這在後來,成為了林知遠的一個遺憾。至于為什麼不拍照片,沒有留下任何紀念,林知遠沒有過問,沈确不想說,林知遠也不勉強。
早知道就該多問問的。林知遠又在心裡歎了口氣,或許,有人問起來,她能說出來,心裡會好受點,不至于一直關在自己的世界裡自我消解那麼多年。
沈甯選的金融專業,秋招的時候簽了頭部的投行,将來有一份體面、待遇不錯的工作。公司離沈确留下的房子不過半小時的距離,沒有租房的壓力,對于二十出頭的學生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好的起點了。
她真的,什麼都給妹妹安排好了。當初沈甯的專業就是沈确幫忙選的,未來的就業方向也是沈确提議的。雖然投行苦了點,累了點,加班多了點,但是對于她們這樣出身的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出路了。沈甯以後完全可以依靠這份工作實現階級跨越。
沈甯的對象是一名律師,她們實習的時候在一個項目組,經過長達一個多月的相處,日久生情,也就在一起了。隻是,林知遠在心裡笑道,兩個經常加班的人,以後見面的日子又能有多少?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林知遠到學校的時候,她對象正在給沈甯拍照,她在鏡頭下大方、自信地笑着,不時變換動作,使喚着對方,有時又氣急敗壞,嘟着嘴皺眉走上前去,拉着那人的手擺好鏡頭,這才回去給自己找視角。
這就是沈确堅持那麼多年的原因吧?她希望自己的妹妹,是最自信、最無所畏懼的女生,沒有人能從她身上看到一點原生家庭的影子。
餘光中瞥到林知遠的身影,沈甯立刻起身,朝林知遠奔來。她的笑顔中帶着沈确的影子,看得林知遠一下子失了神,捧着花站在原地看着沈甯朝自己奔來。
曾有好多次,沈确也是這樣,朝自己奔來,帶着她的招牌笑容,眼中全是自己,一邊喘着氣,一邊盯着自己傻笑。
“知遠姐!你來了!”
“路上有些堵,耽擱了。”她将鮮花交給沈甯,“恭喜你,畢業快樂!”
沈甯開心地收下,拉着林知遠就要合照。大學裡到處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沈甯像沈确年輕時那樣,拉着林知遠的手,叽叽喳喳講個不停,相機裡幾乎都是她倆的合照,顯得她那位正牌戀人成了個工具人。
“等一下。”沈甯從書包裡拿出學士帽,交給林知遠,“林知遠姐,你能幫我戴上嗎?剛上大學的時候,我姐就說,她以後會親手給我戴上學士帽,看着我上台接受院長的撥穗儀式。”
“但她食言了,你能幫她完成嗎?”
林知遠突然有些哽咽,她換了幾口氣,忍住突如其來的悲傷,笑道:“好啊!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也是我的妹妹。”
她接過學士帽,縷開沈甯額前的碎發,踮着腳尖将帽子戴上,不斷調整姿勢。沈甯就像是個聽話的孩子,閉着雙眼,靜靜地等待着。
“好了。”林知遠将沈甯的最後一縷碎發撥在耳後,輕聲說道。
沈甯睜開眼,拿起手機打量着屏幕裡的自己。
“謝謝你,姐。”
林知遠咬咬牙,抿嘴笑道:“謝什麼?哪個姐姐不希望自己的妹妹過得開心點?”
沈甯點點頭,真誠說道:“嗯!妹妹我也希望姐姐能過得開心點,能一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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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沈确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沒有沈确的日子,她的生活就隻剩下家人與事業,就像是她的世界被撕裂成兩半,一半用來陪伴家人,一半用來拼搏事業。
事業是拼搏不完的,繁重的工作總是能将自己的生活填滿,不留一點空隙。明明她曾經最讨厭那種女強人的人設,可沈确離開後,林知遠還是成為了自己最讨厭的人。
去年,林知遠就将她們的房子買了下來。老破小也好,物業不行也罷,她要的,隻是她們之間那短暫的回憶,她要的,是每年能收到沈确留下來的禮物。
這幾年,沈确确實會在林知遠生日那天準時給林知遠發送視頻,林知遠也總能在下午收到沈确定時發出的禮物。
每年生日,林知遠都要請一整天的假,給自己,給沈确一個獨處的時間。
今天是林知遠的三十五歲生日。很多人對年齡十分敏感,總是會含糊其辭,能避則避。但對于林知遠來說,卻沒那麼忌諱。又過了一年,離沈确又近了一步。又過了一年,随着年齡的增長,在公司的話語權逐漸加重,起碼在生日這天請假,不需要看任何的人的臉色。又過了一年,今天又可以見到新的沈确了。
林知遠很早就起來了,換上自己喜歡的衣服,化上隆重的妝容,挽着頭發,拎上一個小包,便出門買菜去了。
在這住了近十年,附近的商販鄰居她早就熟悉,遇上了,還能停下來唠嗑幾句,聊聊家常,聽她們講哪裡的超市搞折扣,哪裡的蔬菜最新鮮。
“喲,小林啊,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要見誰啊?”
林知遠十分俏皮地回答:“要去見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男朋友呐?”
林知遠吐吐舌頭:“是女朋友啦!”
鄰居也沒在意,樂呵地招招手,讓她玩得開心。
回到家,林知遠戴上圍裙,給自己煮了一碗長壽面。“上午吃長壽面,晚上再吃生日蛋糕,中西結合!你跟我說的,我可一直沒有忘哦!”
面有些燙,林知遠幹脆拿了張廣告紙,對着碗扇着,待碗變得溫溫的,她才拿起筷子。
“我今天特地讓老闆做了很長的面,那麼長,都沒有斷的。我一會兒一口氣吃完,以後肯定能長命百歲。”
“你在那就多等我一會喽,我去早了你肯定要怪我。”
林知遠深吸一口氣,夾起面的一頭不斷吸溜。面還是有點燙的,燙得林知遠不停地掉眼淚。
在家稍微收拾了一下,時間就到下午了。她伸了個懶腰,坐在沙發上,捧着沈确看過的書,心思卻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