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實誠了。”宋子旭看着端在餐盤不斷走近的沈确,“雖然相處不多,但是我能感受到她是個很好的人,但我更希望她能對自己好一些。”
吃過午飯,三人繞着學校逛了一圈,因為運動會的緣故,哪怕是午後整個校園依舊熱鬧非凡,操場上不時傳來發令槍的槍響,沈确擰開瓶蓋遞給林知遠,詢問二人的意見:“要不去操場逛逛?”
眼下天上有大片的雲朵,太陽被雲朵遮擋,散去不少熱意,三人已經将校園逛了一圈,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好玩。
總不能拉着人去圖書館吹空調吧?
林知遠并沒有異議,她來這并不是要沈确帶着自己去什麼好玩的地方,隻要能夠見面,聽聽她的聲音,一切就都值得了。
下午的運動會即将開始,幾個運動員還在操場上訓練,志願者戴着帽子準備比賽事宜,瞧見不合時宜的三人,衆人放慢手中的動作,齊齊望過去。
宋子旭并沒有理會他人的目光,她坐在輪椅上,聽着發令槍的聲音,閉眼聞着陽光照耀塑膠跑道的味道。她活了十幾年,從未在運動會的時候來過操場。
旁人總小心翼翼地避免運動之類的話題,總會在運動會的時候将她支開,不曾想,她們眼中的憐憫對她來說是最大的傷害。
沈确還在後頭跟林知遠說着寝室的、學校的趣事,宋子旭不時搭上一句,多數時候握着扶手閉眼感受這短暫的時光。
“沈确!”羅惠怡提着四杯奶茶對着沈确遠遠招手,“快過來,給你們買的。”
沈确同樣對她招手,對林知遠解釋道:“那是我室友,叫羅惠怡,我先過去看看,你在這等我。”
她快步跑過去,跟羅惠怡說了幾句,提着三杯奶茶興高采烈地跑過來。
“她給我們買了三杯奶茶,喏,薄荷奶綠,你喜歡的口味。”沈确率先将薄荷奶綠遞給林知遠。
“啊?這怎麼好意思?我得買什麼還給她?”林知遠有些糾結,她沒見過羅惠怡,就連她的名字也是幾秒鐘前才得知的,如今貿然接受他人的好意,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她說奶茶店做活動,買一送一,想着你第一次來我們學校,順帶給我們買了送過來。”沈确将吸管插上塞到林知遠的手中,“你盡管吃就行,我後面請回來就是。”
宋子旭也寬慰道:“沒事,我們寝室的人都很好,不在意這些。都不用沈确特意去請,該蹭的泡面羅惠怡會主動蹭回來的。”
沈确挑了挑眉,像是在說:你看,我就說沒事。
三人找了個陰涼處席地而坐,沈确從包裡拿出一張濕巾遞給林知遠:“給,擦擦汗。”
“啊?我的妝有花嗎?”
沈确幹脆拿着濕巾低頭耐心地擦着林知遠鼻尖的汗珠,輕笑:“沒有,還是一樣好看。”
她看了眼手中的濕巾,轉手向林知遠示意:“看,一點印記都沒有,還是漂漂亮亮的。”
宋子旭在一旁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什麼牌子的粉底液,鍊接甩我一個。”
林知遠打開手機就将鍊接分享出去。
遠處的起跑線上已經有幾個運動員蹲下排練,沈确指着她們回頭問:“要和她們比一比嗎?”
林知遠下意識搖頭:“我穿的是涼鞋,肯定跑不過。”
沈确:“沒事,我也穿的涼鞋,我也跑不過,玩的就是一個參與感。”她看向一旁的宋子旭,“要去和她們比一比嗎?”
宋子旭的目光炯炯有神,她望向遠處的活動筋骨的運動員,重重點頭,鼻尖的汗水順着她的動作以一個完美的抛物線落在塑膠跑道上。
“嗯!去試試。”
沈确拉着林知遠的手指請求:“去試試?”
林知遠拗不過那人,她看了眼自己腳上的涼鞋,勉強答應:“我輸了可不許笑我。”
沈确嘿嘿笑着:“友情賽,我們不分輸赢。”
衆人的視線被徐徐走來的三人所吸引。一個藍色短發的少女推着一個輪椅,身邊跟着一個穿着藍色長裙的女孩與幾個運動員一起站在起跑線上,她們互相對視,又相視而笑,全然沒有運動員的緊張與嚴肅。發令槍響,她們驚叫一聲,跟着幾位運動員一同撒開腿往前面跑去。紅色塑膠跑道上的兩抹藍色的身影勾着人們的視線,她們無拘無束,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穿着不合時宜的鞋子與衣服往終點沖去。
宋子旭坐在輪椅上,緊閉着雙眼感受微風拂過耳畔的觸感。她的雙手微張,混合着塑膠味道的風夾雜着自己猛烈的呼吸聲從自己的指縫中溜走。她的眼睛眯開一條縫,看着腳下不斷後退的塑膠跑道喃喃:
“原來跑步是這樣的。”
清風帶走她的感歎,沒人注意到她此刻的澎湃。
夜幕降臨,沈确牽着林知遠往車站走去。遙遠的路程成了她們無法忽視的阻礙,哪怕心中有再多不舍,她們也要按捺住就此告别。
“今天——”沈确勾着林知遠的手指輕聲道,“很抱歉,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但我卻沒能帶你去玩好玩的,還一直和我的室友在一起,留給我們兩個獨處的時間少之又少。”
沿途的行人稀少,隻有幾輛疾馳而過的電動車,林知遠幹脆挽住沈确的手腕,擡頭問:“為什麼要這麼說?”
沈确的語氣裡滿是愧疚:“你起了個大早,又換了那麼好看的衣服,坐了那麼久的地鐵來到我這,我卻隻能帶你在學校裡逛逛,按理說我應該帶你出來玩些好玩的東西。”
林知遠擡手捏着沈确的鼻尖,左右晃動着,連帶着她鼻梁上的眼鏡跟着不斷晃動:“我剛還想說你上了大學成熟了不少,沒想到還和高中時一樣。”
“沈确,以後不要老是自我反思了,我并沒有覺得任何不舒服。我和你約會的目的是為了見到你,而不是别的什麼活動,你才是我出來的主要目的,旁的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沈确,你是主體。”
沈确拿開林知遠的手,揉揉自己發紅的鼻尖,牽着林知遠繼續向前:“我就是覺得,你這麼辛苦來到這,我卻沒能好好招待你,總覺得心裡有愧。”
“沈确!”林知遠停下腳步,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悅,“你我之間談什麼招待?又不是一年見幾面的親戚。”
轉而,她又軟了語調,輕聲道:“我們是彼此的女朋友,隻要足夠相愛,就沒有愧疚一說。”
“我都知道了,你說我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有你這句話,比任何東西都寶貴。”
“沈确,你很愛我,是嗎?”
沈确的視線亂瞟,不敢與林知遠有片刻的對視,良久,她望着馬路上的車流含糊道:“嗯。”
林知遠不願逼迫沈确,她看着遠處的車站,提醒:“要到了,你——”她的餘光觀察着四周,附近并沒什麼人,隻有昏黃的路燈下幾隻相互交纏的小蟲子,林知遠咳了一聲,繼續問,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或者想做的嗎?”
沈确不明所以,她看着林知遠期待的雙眸:“沒有了,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林知遠看着沈确迷茫的面孔,在心裡暗歎那人的愚笨。
“沈确,為什麼都是我主動呢?”
沈确:“嗯?”
林知遠湊近一步,繼續道:“為什麼我們為數不多的幾次親吻都是我主動的呢?你不想嗎?”
沈确的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天性使她無法說出“想”這個字眼,但對着林知遠的雙眸,她怎麼也無法說出“不想”二字。
她吞咽了幾口口水,晚風吹亂她蔚藍的頭發,她同樣湊近一步,透過透明的鏡片直視林知遠:“那你想嗎?”
林知遠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沈确的指尖揉着腿側的布料。她是個很少主動的人,十幾年的習慣使她慣于将主動權交由她人。車站的廣播正在播報着發車時令,再過五分鐘,林知遠的車便要出發。她的腳尖緩緩挪動,腳底與地面發出震耳欲聾的摩擦聲,她不斷湊近,在林知遠灼灼的目光下嘗試人生中的第一次主動。
她能感覺到林知遠柔情似水的視線,也能察覺到林知遠不斷蠕動的咽喉,但她不敢往别處看,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知遠近乎完美的雙唇,生怕自己的理智崩潰害得林知遠錯過最後一班車。
“咯啦”一聲,沈确的眼鏡撞在林知遠的鼻梁上,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喚回兩人的神志。沈确的腦袋還微微歪斜着,鼻尖蹭着林知遠的鼻翼,呼出的熱氣打在臉頰上,濕濕的,癢癢的。
林知遠嗤笑一聲,笑兩人此刻的窘迫,笑那人臉上的呆愣。
沈确保持原來的姿勢愣神了好幾秒,她咬着下唇緩緩拉開兩人的距離,擡手輕撫林知遠的鼻梁,輕聲道歉。
林知遠“嗯?”了一聲,擡眼等待沈确的下一步動作。
兩人的鼻尖隻有幾寸的距離,沈确耷拉着眼皮,單手摘下自己的眼鏡,手掌攏着林知遠的後腰拉進兩人的距離,她的鼻尖不斷磨蹭着林知遠的鼻翼,磨地林知遠心尖癢癢的卻遲遲不肯有下一步動作。
“沈确~”林知遠輕喘着,喊道。
身後有汽車駛過,車身帶過的風揚起沈确的藍發,沈确的視線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林知遠的雙唇,待聽到林知遠的又一次輕哼後,她沒有一絲猶豫,捏着眼鏡的手掌輕柔地捧着林知遠的下巴,自下而上地吻住林知遠的雙唇。
初秋的晚風帶走兩人猛烈的喘息聲,昏黃的燈光的兩抹藍色緊緊相擁,難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