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無情揭開傷疤的滋味并不好受,李欣怡低着頭,安靜地接受沈确字字珠玑的評判。
她當然知道她的父母并不愛她,她也知道她若是個男孩,她的待遇大概會大有不同。她隻是有些怯懦,她隻是有些疲憊。比起每天被父母長輩指責為白眼狼、不孝女,李欣怡更傾向于卑躬屈膝地榨幹自己換取父母的好臉色。
她隻是想有一個安甯的生活。
林知遠拍着沈确的手背,示意她收斂一些。她看向李欣怡,笑着對她眨眼:“她這人說話就這樣,你也知道,律師嘛,說話可毒了。”
李欣怡苦笑。
“這個世界上,有些父母比股民還要瘋狂,妄想着高回報,卻不反思自己究竟付出了什麼?”沈确看着李欣怡,真情實感道,“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合格的父母,總有一些運氣不好的倒黴蛋。但那并不是我們的錯,我們努力過,嘗試過,是她們把我們推開的不是嗎?”
沈确換了一口氣:“我曾經聽過一個講座,我覺得那個老師有句話說的特别好。”
“斷親不是冷漠,而是自救。”
“身為女孩,不要一味地自我反思,而是要多問問,憑什麼?這個世界對我們本就不公,我們不要再給自己強加枷鎖。”
“我本不該向你說那麼多的,隻是你深陷其中,總該有人拉你一把,讓你清醒一些。”沈确輕拍自己的膝蓋,“我隻能說那麼多,未來的路在你的腳下,該往哪裡走全由你自己決定。”
沈确偏頭,對着林知遠挑眉,無聲地詢問:走嗎?
林知遠點頭,指尖敲着李欣怡面前的桌子拉回她的神智:“我們就先走了,不要對今天的事情有太重的負擔,我們都是這麼的過來的,往後的日子開心些,總會變好的。”
她指着身後的櫃台:“我再給你點個草莓蛋糕怎麼樣?吃點甜的會讓心情變好哦!”
出門的時候,天邊還泛着淡淡的青色,沈确勾着林知遠的手彎,偏頭詢問:“晚上想吃什麼?”
林知遠摸着肚子搖頭:“不知道,咖啡喝飽了。”
沈确斜了林知遠一眼,怪道:“這麼晚了還喝那麼多咖啡,到時候你又要睡不着。”
“點了不喝那多浪費?”林知遠笑嘻嘻地戳着沈确的肩膀,“那可是你辛苦賺的錢,我得喝得一滴不剩。”
“不過……”林知遠微微皺眉,“你剛剛的樣子好兇哦,一點都不像你。”
“像她這種情況,就得說得直白一些。”沈确扯出半邊的笑容,“隻有覺得痛了,她才能清醒過來直視自己的處境。”
經過一家水果店,沈确往裡瞅了一眼,拽住林知遠,啞着嗓子詢問:“裡面有賣鳳梨,你要吃嗎?”
林知遠往裡看了一眼,納悶道:“你又不吃,買過來幹嘛?我一個人也吃不了一個。”
“嗯——”沈确撇着嘴巴認真思考,“其實……我還是能嘗到一點的。”
林知遠挑着眉無聲詢問。
沈确抿着嘴,視線逐漸下移。
林知遠:?……!
“沈确!”林知遠氣急,跺着腳低聲警告,“閉上眼抹除你腦子裡的畫面。”
沈确傲嬌地輕哼兩聲:“幹嘛,你住在我腦子裡啊,都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用腳拇指想都知道。”林知遠伸手捂住沈确的雙眼,“三二一,快給我清除。”
沈确後退兩步:“我偏不。”她一個欠身繞過林知遠,徑直走進水果店,“要不買一盒回去嘗嘗,其實還挺懷念它的味道的。”
林知遠一個伸手,拽着她的裙邊制止。
“松手。”沈确站在原地,湊近她警告,“不然我要告你非禮了,你也知道,我是學法的,我告你一告一個準。”
林知遠挑眉,拉着沈确的裙邊不依不撓:“你去告吧,你舍得嗎?”
沈确冷哼一聲,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林知遠。
林知遠不甘示弱,仰着頭睜大自己的雙眼直視沈确。
你兇一分我便狠一倍。
……
就在兩人不分上下之際,沈确的電話鈴響起,她後退半步,寵溺地握住林知遠的手指,在她耳邊輕聲道:“好了,我輸了,今晚不吃它了。”
她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拉一下,欠身越過路人走到街邊笑問:
“喂?沈甯,怎麼上課時間還給我打電話?你們學校不收手機嗎?”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沈确拿開手機,确認這确實是沈甯的号碼後,皺着眉,語氣有些焦急:
“喂?沈甯?”
電話那頭傳來一長串歎氣聲,沈甯的聲音有些低沉:“姐姐。”她頓了許久,好似鼓足了勇氣一般,“我不想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