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的的季節總是變幻莫測,或者說,臨城隻有夏冬,沒有春秋。可能前一秒還是秋高氣爽、晴空萬裡,第二天清晨便凜冬将至。
在錦天實習了一年,沈确總算是通過了考核順利拿到了律師證。雖說薪水還是那般身量苗條,但好歹也算是邁入了人生的新階段。
“诶,沈律,這裡有你快遞。”到了下班點,前台起身收拾着背包,餘光瞄到經過的沈确,順手将眼前的快遞遞給沈确。
“嗯?什麼東西?”沈确告别同行的同事,擡高一側的肩膀支撐着電腦包,“我最近好像沒買什麼東西啊。”
“看快遞面單上寫着是貓條罐頭,沈律,你家裡還養貓嗎?”前台指着快遞盒上的面單。
“哦!”沈确一擡腦袋,擡頭笑道,“我本來要寄家裡的,估計着急下單,忘記改地址了。”
沈确找來美工刀,往自己的電腦包裡裝着麥旋風的零食:“家裡養了一隻狸花貓,剛開始還挺親我的,但後來不知怎的,對我愛搭不理的,這不,我就想着上網買點小零食讨好它。”
“貓主子這個名号真不是白叫的。”沈确寵溺地埋汰道。
“那可能是恃寵而驕了吧?知道你會寵它,所以故意對你冷漠一些。”前台收拾好背包,繞過沈确輕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明天見。”
沈确點點頭,将貓條一股腦地裝進背包裡:“明天見。”
冬天的天黑得比較早,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外邊僅剩幾絲光線,沈确看了眼時間,給林知遠發了條消息詢問她今晚想吃什麼。
她的律所比林知遠的公司少半個小時的路程,正常情況下,她能在林知遠推開家門之前做好她們的晚飯。
早些将菜譜問了,她還能在地鐵上将菜買齊,這樣還能省下去菜場的時間。
林知遠報了幾個兩人都愛吃的菜,并在後邊附帶了十幾個愛心發射的表情包。
沈确輕笑一聲,将手機塞回到衣兜裡快步朝外走去。
“學姐?”未走幾步,沈确的視野中出現陸思雨的身影,隻是光線昏暗,她不能确定,隻是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緩緩朝她走去。
陸思雨正蹲在路燈前,聞言她撐着膝蓋起身,手腕朝外彎曲看向沈确:“怎麼這個點了還在這?”
“我在上面處理了一些事情,後面收到個快遞,錯過了電梯,等了好一會兒。學姐你蹲在這幹什麼?”沈确湊上前去,看向陸思雨剛才蹲着的角落,一隻瘦小的三花正仰着腦袋好奇地看着兩人。
沈确的心瞬間軟成一團,她邁着小碎步靠近,放下背包便伸手撫摸着三花的腦袋:“是小貓,難怪學姐你會蹲在這。”
陸思雨笑着跟着蹲下身,伸出兩根手指撫摸小貓的毛發:“你這人怎麼一點都不怕的?正常人就是再喜歡小貓,也會先試探一番,确定後人家不會咬人再伸手。你倒好,一上來就開撸。”
沈确笑着回頭,滿不在乎:“我不是正常人。”她用指尖撓着三花的腦袋,語氣是出人意料的溫柔:“小貓那麼可愛,它能有什麼壞心思。”
“可惜。”陸思雨輕歎一聲,“我不知道我們辦公樓下還有小貓,不然我就買幾包貓條給它帶過來了。”
沈确動作一頓,目光炯炯地看向陸思雨,随機迅速打開背包,拍着自己的腦袋自我埋汰:“我真是糊塗了,我包裡就有一大包。”她拆開包裝,順手遞給陸思雨一條,“那是學姐你太忙了,每天全國到處飛,回所裡的次數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
“那能有什麼辦法呢?”陸思雨撕開包裝,遞到小貓的嘴邊,“像我們這種沒背景沒後台的孩子,想要什麼都得自己争取。”
她慢條斯理地擠着貓條:“在這個城市裡,隻有足夠拼,才能擁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我們才有可能擁有自由。”
”這小家夥還挺優雅。”陸思雨笑道,“都那麼瘦了,吃東西還那麼矜持,一點都不着急。”
沈确蹲在一旁,耐心地看着三花享受自己買的貓條:“小貓好像都這樣,不管身處什麼環境,體面丢不了。”
“你還記得李欣怡嗎?”待擠光貓條裡的肉糜,陸思雨回頭問道,“就是你跟着我一起出庭的那個被告女孩。”
“記得。”沈确撕開包裝擠出肉糜,“她怎麼了?”
陸思雨換了個姿勢,蹲在原地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小貓的毛發:“聽說她找了幾個家教的兼職,攢了挺多錢,現在在慢慢地還債。”
沈确低頭沉思片刻,欣慰道:“挺好的。”
陸思雨:“是挺好的。隻是——被她爸媽知道了。”
沈确疑惑地回頭。
“她爸媽知道女兒有了錢,便時不時堵在學校門口問她要錢,不給就拉着女兒的手當衆賣慘。”陸思雨輕歎一聲,“這姑娘也挺慘的,為了讀書,在畢業前她都躲不掉。”
沈确的心情瞬間變得沉重,她麻木地擠出肉糜,盯着眼前的黑暗喃喃:“希望她畢業後能擺脫這個家庭。”
“誰說不是呢?現在要讀書沒有辦法,但願畢業之後她能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遠走高飛。”陸思雨湊近,用手肘輕撞着沈确,“你說,她父母都四五十歲的人了,身強體壯、四肢健全,自己找份工作養家糊口也不是不行,怎麼就盯着這麼一個瘦弱的女孩死命壓榨呢。”
“這就是生孩子的意義嗎?”
沈确沒有吱聲,她将貓條裡的最後一點肉糜擠出來,正欲擡手再摸幾下,那三花卻是舔了幾下毛發,邁着優雅的步伐轉身就走。
沈确愣了幾下,對着三花的背影幽幽抱怨:“渣貓,吃飽了就走。”
陸思雨被沈确憤憤的語氣逗笑,她捏着空掉的塑料條,起身目送着小貓消失在綠化帶裡。
“是挺渣的,但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陸思雨看向沈确,意有所指,“對于一直流浪的小貓來說,對人類抱有太大的善意本就不是好事。最好所有的貓都像它一樣,吃完便毫不留情地離開,這樣,它們就不會受到人類的惡意。”
因為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等沈确到家的時候,林知遠已經收拾好外賣的蔬菜站在洗手台前清洗。麥旋風躺在沙發上,對着門口的沈确淡淡地喵了一聲算是歡迎。
“你回來啦?”林知遠張開雙手,從廚房快步走向沈确,雙手騰空抱着沈确,在她的臉頰上快速親了一口,“我今天特别特别想你,你信嗎?”
“我信。”沈确偏頭親了一下算作禮尚往來,“你說什麼我都信。”
林知遠抿着嘴輕哼兩下,望向躺在沙發上的麥旋風:“麥麥,姐姐回來了。”
麥旋風眯着眼,窩在沙發上輕聲喵了一聲算作回應。
“小沒良心的。”林知遠皺着臉抱怨,“都讓你不要老是嘲笑它,你看,記仇記到現在。”
沈确聳肩,一臉無辜:“我那不是嘲笑。”
林知遠瞪着沈确:“哪天你摔倒了,我在你旁邊捂着肚子大笑,你會覺得那不是嘲笑嗎?”
“麥麥那麼聰明,你什麼意思它會不明白?”
“好啦好啦,我知道錯了。”沈确放下背包,神秘兮兮地拿出貓條和罐頭,“那就讓我來負貓條請罪吧。”
沈确拿着貓條,故意敲打着罐頭發出咣咣的響聲。聽見熟悉的聲音,麥旋風瞬間瞪大眼睛,如回了神一般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跳下沙發邁着貓步優雅地朝沈确走來。
林知遠與沈确對視一眼,吐槽:“饞貓,有了吃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轉彎。”
沈确晃着腦袋,一臉得意:“你看吧,我總有辦法治它。”
麥旋風緩緩湊近,對着貓條到處聞着,臉頰蹭着沈确的手心,催促她快點撕開。
突然,它動作一頓,眼神變得兇狠起來,象征性地咬了沈确一口,龇着牙對着沈确碎碎喵着。
經常養貓的人都知道,這一通話,罵得很髒。
沈确還在狀況外,她站起身,盡量遠離麥旋風,以防它突然發癫拿自己開葷。
林知遠立馬抓着沈确的手來到廚房,打開水龍頭對着流水沖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