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一口氣,一隻手按住她腕子:“莫動了,我替你量脈。”
他貼住她血肉,才發覺她渾身滾燙得不似平常。難不成是吃錯了甚麼催熱的藥?正要細細感其脈搏,她便不适地蹙起眉來,嘴中哼唧兩聲。
他手背蹭蹭她的臉,真是滾燙如火。便道:“張嘴。”
難不成是夜裡着涼發熱了?
觀南神色莫名地盯了他半晌,忽得張口沖他指尖咬了下去。
兩顆尖牙從他膚上劃過,守玉下意識嘶一聲想抽出來,卻被她死死釘在嘴中。
某處柔軟從他指腹下緩緩卷過。她毫無所覺,他耳尖發燙,渾身都顫起來,總覺着自己也跟着她着了魔。
尖牙劃破了薄薄肌膚,下一刻她面上顯出些茫然,緩緩松口将他指尖吐出來。
指節上已有了深深血痕,猩紅的絲同涎液一同淌在地上。守玉隻得抽帕子出來擦:“……牙怎麼這樣尖?”
口中血腥氣蔓延開,她愣愣眨了眨眼。
……好罷。守玉歎氣,另一隻手将她下巴扭過來,好整以暇地看她:“你還記得我是誰麼?”
她整個人覆在他身上,被他捏着下巴便皺眉不知叽裡咕噜念了些什麼,顯然未曾将他的話聽進去。
他撐身坐起來,不依不饒道:“我問你話呢,若是旁人來你也這樣對他麼?你這是非禮,是污我清白,要被抓去成親的,你曉不曉得?”
身旁小白爬過來,好奇似得打量跌坐一處的二人。月色投了紗進來照得庭中一派朦胧,風過影動,本是良辰好景。
觀南依舊睜着大眼睛瞪他。
她腦中混湯一樣,見他似是說了些罵她的話,一時間怒從心頭起,張着嘴又要咬他脖頸。
守玉扭頭躲了,隻得伸手将她按在身下,一隻手背後去解了發帶下來。滿頭青絲旋即落在她臉上,蹭得身下人面癢難耐,張唇吐出些不成句的破碎字眼。
若是往日,她大可将人直接打暈過去。不過此刻她将要褪皮了,也使不出什麼勁來,便換了個舒坦姿态卸了力癱在地上,莫名歎了口氣。
他見她不動了,隻微微翕張紅唇盯住他,便扭頭不敢再看:“……早這樣不就成了?我去替你打水來。”
白綢發帶在他指間晃晃悠悠,她一瞬不錯地盯着,見他起身要走,便伸手拽住。
守玉回眼看她。
她絲毫沒有奪人物什的愧意,面無表情地又從他手中拽出一點。
……好罷。真是怕了她了。
那段白綢從他手中跌下。她收手接住,快意地翻了個身。
守玉起身去打水,才驚覺自己出了滿身汗。兀自悚然地在庭中水井前呆了一會,借着月色得以看清自己的臉。
臉紅得厲害。
怎地就如此了呢?大半夜還要幹此等差事,難不成她天生就是被派來治他的?他搖搖頭,又覺着自己幼稚。便打了水回身入了房中。
月影婆娑,地上唯有一攤衣物。
他沒尋着人,正要喚她:“觀南?娘子?”
卻眼尖地瞧見那衣裳聳動。守玉踱步過去,見皎白月光照着一截白綢發帶。他伸手拽住,一使力抽了出來。
那頭赫然纏了一條成人小臂粗的青蛇。粼粼銀輝下是細碎的幽幽翠色,渾然的玉似的緩緩流淌波光。
白玉墜子落地,一聲清脆砸得他頭暈目眩。
……
觀南睜眼時,屋中正熏了淡香。外頭灰蒙蒙的天色霧一般萦着,已不知今夕何夕。
自己是怎的了?
她按住眉心,茫然地想了一會。隻記得自己夜半聽見小白聲音,便起身去尋它,後來大抵是跌坐在地了……怎地起來卻在榻上?
長發淩亂地落下來,她伸手去撥,卻瞧見被褥底下壓了個白綢一樣的物什。
抽出來一看,卻将自己吓了一跳:這不是守玉束發用的麼?
怎地會在她這裡?
她悚然地打量片刻,終究認了這便是守玉那一條發帶。昨夜他還來見過她?她莫不是揪住人頭發不讓他走了罷?
觀南将這發帶來來回回地看,又憶起來自己頸上那條白玉佩,乃是從前師尊所贈之物,用以壓她妖性的,如今怎地不見了?
她四下打量一會,又不信邪地去被褥中來回翻找。
沒有?總不能是被狗吃了罷。
她正欲埋首鑽進去,忽得聽見有人淡聲道:“你找這個麼?”
觀南猛然擡手,便見守玉散着發,換了身新衣裳,正倚門神色不明地瞧着她。
她驚喜道:“原是在你那,多謝了。”便下床去拿,到了他眼前正要伸手,便見他将那條白玉墜高高提起來。
她伸手去夠,他卻又退了幾步。
觀南頓住,同他對上眼。此人眼中墨色沉沉,唇也抿成一條線。
……她臉色漸漸冷下來。
他将那條白玉菩薩像舉在眼前,像是打量觀世音神容,又似透過神像看她。
她悄然伸手去拿斬仙劍,便見他握住玉墜,冷聲看她:“你是妖?你怎地是妖?”
她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恨意看得一清二楚。
觀南閉了閉眼,再睜眼已平靜道:“多謝你昨夜相助,将那玉墜給我罷。”
他抿唇:“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
她擡眼看他,臉色一如既往無波無瀾:“告訴你做什麼?我雖是妖,此生卻從未作惡害人。是妖是人究竟有何差别?”
更何況——我同你是什麼關系,又為何要告訴你?
守玉冷笑:“是,你也不用告訴我,我同你不過是順路的關系——你是想這樣說,是不是?”
他抿唇,見她還是一貫漠然模樣,心中油然生出些恨意。
我信你是良善之人,我也從未想過要提防你。可你怎麼——就不告訴我呢?
要你信我就這樣難麼?
觀南腦子尚在疼着,不欲同他争執這些,閉眼低喘幾聲。見他仍站在那處一動不動,心中歎氣。
她緩緩抽了劍出來:“你若是不願給,我便隻能自己拿。”
銀光自他眼前一閃而過,守玉瞧着她,竟是氣笑了:“你要動手?就為這個?你要同我動手?”
昨日夜中她還按着他胡亂蹭,今日睜眼不認人,還要同他動手?
就不能同他服個軟麼?她的心就這樣硬,誰都動搖不得?
正要說話,她卻已然猛地抽劍,狠狠扇了過來。
觀南頭痛得愈發厲害,隻得做出要打他的模樣。她用力不重,速度也慢,想着吓一吓他便罷,他必然能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