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白清漣其實早幾天前她就發現夏至這節課的課本被撕了，所以最近在上這課時她隻看着自己記得筆記和默寫的文章，并沒去翻動課本，也沒想着告知夏至。

其一，是她覺得夏至用不上課本，說與她知道還是不說與她知道，都沒什麼差别，夏至也不會去在意。其二，自然是她還生着氣，不想跟夏至說話，甚至還有些希望夏至因此這事能受到一些教訓。

誰讓這人欺負她，誰讓這人當初覺得帶課本回家麻煩，要把課本留在書院。

可真當夏至當衆被教訓的時候，白清漣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尤其在察覺到夏至緊繃的身體時。

“住手！”仰頭看向季儒風：“誰說他的書本被撕毀了。”

清清冷冷得聲音，清清冷冷得視線，給人不怒自威，令人生畏。

這感覺季儒風曾經金榜題名時的面聖，他有過一次，後來宰相親臨書院時，他還有過一次。

可眼前的人不是任何皇親國戚，不是任何當朝權貴，隻是一名小小書童，卻給他帶來這樣的感覺。這讓他心裡很是不舒服，隻覺自己身為夫子的威嚴被挑釁了。

戒尺“啪”的一聲拍在《禮記》課本上，沉聲質問道：“那這是什麼？”

白清漣氣定神閑掃了眼戒尺下的書本，道：“一本已經沒用的書。”

白清漣話剛落下，夏至立刻感覺到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微微顫抖，擡眼偷偷瞄了眼氣的已經臉紅脖子粗的夫子。

完了！

夏至能想象的出來，她可憐的手掌接下會承受怎樣慘絕人寰的毒打。

無聲咽了口口水。

好狠毒的惡女啊——

原來在這等着她！

“沒用的書？”季儒風隻覺這小書童與夏至一般無賴，這好好的聖賢書，盡然眼也不眨的跟他說是無用的書。當下氣的拿起戒尺，二話不說就要朝夏至掌中拍下。

白清漣見狀，再次出聲制止：“季夫子，您先看。”說着不疾不徐把手中小冊翻開嶄新一頁後，執筆寫下這節課季儒風接下來要教授的文章，邊寫邊道：“季夫子，您看我寫的可對？”

季儒風聞言，探頭看了過去。須臾，看着小冊上落下的一個個娟秀的字迹，震驚地睜大了雙眼：“這……”

白清漣把最後一筆落下後，把毛筆放置在筆枕上，又吹了吹小冊上的墨迹，這才舉到季儒風面前，軟聲淺笑道：“季夫子，你看可有哪裡寫錯。”

季儒風拿過小冊，看着上邊的文章和文章下批注的小字内容，更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怎麼都想不到夏至身旁的書童盡然能有如此文采。

白清漣淺笑道：“季夫子，可以上課了嗎。”頓了下，饒有深意望了眼周圍這會處在震驚中的書生和書童們，繼續道：“有我在，他的書誰都撕不毀。”

季儒風這會也聽明白了白清漣話中意思，偏頭打晾了一圈屋中書生，看着有幾名書生與他對視後，一臉心虛的低下頭顱轉回了身，銳利的雙眼加深了幾分。

須臾，把小冊扔回矮幾上，邊放開手中手腕，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背着雙手踩着方步回到教書案後。

夏至：“……”

這就沒事了？

眨巴眨巴雙眼看看季儒風，又眨巴眨巴雙眼看向身側白清漣。

白清漣冷聲：“看什麼看，不想挨打好好聽課！”

夏至“哦”了聲，立刻端正坐姿聽着季儒風不斷輸出的梵音，須臾，眼裡染滿了歡喜。

半晌，下課鈴聲響起。

夏至瞅準季儒風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快速貼上白清漣耳側，輕聲道了句：“謝謝你。”話落，快速起身朝屋外奔去。

白清漣一愣，看向已經跑出屋子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

“嘞個……”前桌書生忽然轉了過來，“我叫許澗，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白清漣聞言，輕聲道：“許公子，喚我常安即可。”

“常安，常安，長久安定，經常安甯，好名字，好名字。”許澗笑道：“你也别叫我許公子，喚我許澗就好。”

白清漣淺淺一笑，道：“有什麼事嗎？”

許澗：“我想看一下你剛剛給季夫子看得文章。”

白清漣聞言，不解挑眉。

許澗解釋道：“季夫子曾經可是三甲進士，隻因為人太過固執，适應不了官場上的彎彎繞繞，所以才早早辭退了官職，來宣陽書院教書。可不得不承認他的學識和文采，的的确确是有非人之處。這樣的文人，能讓他看一篇文章時露出一臉的震驚，一定不是普普通通的文章。”

白清漣認同許澗對季儒風評價。上節課上，季儒風教授的文章很多見解，都跟她很多是不謀而合。

了然的點點頭，把小冊遞給許澗翻閱。

許澗看了會，臉上滿是驚喜，忍不住贊了句：“常安，妙人耶。”頓了下，指着一行批注道：“這樣的分析，我以前怎麼從沒想過。”說着又迫不及待把他昨日寫的作業遞給白清漣：“常安兄，你看看我這寫的如何？”

白清漣聽罷，接過許澗小冊也開始細細品讀下來，須臾，把自己的理解與許澗細細說來。

倆人你來我往，從手中小冊文章理解聊到了四書五經，又從四書五經聊到了琴棋書畫，又從琴棋書畫聊到詩詞曲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