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世迎來第200場大雪,世界裹上了白裝。
在彼世,最繁華的地方是創世塢,那是一座高牆肅立,安樂祥和,受世間人憧憬膜拜的浮島。在彼世,無人不知曉,無人不為之向往。每年最盛大的集會皆在這座天空之城舉行,它懸在天河之上,雲霧之間。
創世塢的‘主人’受世人敬仰,她孤傲、尊貴,衆人視她為信仰。
在這雲巅之上的混沌裡,不知是誰擾了一人的美夢。
刀刃相搏的摩擦聲一陣陣蔓延開來,緩緩傳入耳際。
混沌中,那人緩緩睜開雙眼,随後原本混沌的黑暗裡乍現出耀眼奪目的光亮來,那刺目的光點随着尖銳刺耳的聲音四處晃蕩,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亮,仿佛一團焰火在熱烈燃燒着。
在那人記憶中,混沌之下的土地應是黑黢黢的深淵。
一陣轟鳴聲過後,那人感受到寒風的吹刮,整個人如同羽毛一般飄飄然然。視線下,一名白袍批身的影子瞬間吸引了她的全部目光。那身影周圍似乎環繞着無數耀眼的光芒,聖潔而美好。
——是流星嗎?
地面上,那名披着白袍的女人,仰面注視着半空中搖搖欲墜的身影來。
——是名女子?
白袍女人靜靜注視着,那人穿着一身暗藍色華服,面目清秀而幹淨,精緻面龐裡鑲嵌着高挺的鼻梁,潤紅的雙唇顯得溫柔而美麗,那衣擺随風舞動着,冬日的光芒圍繞在她周圍,格外奪目,宛若神明。
——許是天神降臨!
從半空中俯覽大地,一切都宛若塵埃,白色蝼蟻般的縮影越發清晰明了,白袍女人的身型和輪廓如此完美。那一瞬,便激起了她沉睡在混沌的所有眷念。
她滿心歡喜、毫無顧忌地朝白袍女人奔赴而去。
這是她等待了許久而出現的奇迹,所有的念想和歡喜都隻等那一人來澆灌。
“席緣! ——”
這迫不及待的呼喊聲溫柔而熱烈,震耳欲聾地回蕩在創世塢的山川之間。
……
白袍女人望着她微微蹙眉。
一名如花似玉的陌生少女擋在了那白袍女人面前。
“大膽!你是什麼人!豈敢直呼神上名諱!”
她披着件精緻的單薄青衣,環抱着雙臂,趾高氣揚地朝落地的女人怒斥着。盡管如此,她滿臉的困窘和時不時閃躲的目光也暴露了她的恐懼來。
“嘁!你又是什麼人!竟不知你家神上和主神是什麼關系!”
一個更加陌生而尖銳的聲音從某個角落突然間出現。而這尖銳的反駁,似乎也震懾到了那名青衣少女。
少女身體微微後縮,閃躲的眼神一會兒悄悄那陌生人,一會兒又試圖望身後的方向瞥。
随那尖銳的反駁聲瞧去,那模樣,出類拔萃,身高一米七左右,中長發,耳後小心隐藏着一撮金色短發。臉龐很是秀氣,鼻梁高挺,金絲鑲嵌的白衣顯得整個人尤為華貴,分明是個女生卻生着好一雙大眼劍眉,英氣而俏麗。
青衣少女緊皺着眉頭,怯怯扭頭,她試圖從身後的白袍女人那兒得到些許回應來。
而那白袍女人卻隻是微垂着腦袋,她淺淺歎氣後,緩緩擡頭,肅然注視起剛落地的那女人,她那眼眶中的彎月鑲在那白皙如玉的面頰上,顯得冷潋而孤獨,讓人莫名有種遙不可及的錯覺。
在她對面的女人則蹙緊着眉頭,呆呆停在原地注視着她。
白袍女人并沒開口說任何一個字,她迅速轉身準備離開這斷崖邊兒。
“席...”那人試圖再次呼喊她的名字。
豈料還未落音,就隻留下了她揚長而去的背影。原本臉上的困惑即刻變成了失落。
——席緣?
她注視着那背影,心中除失落外又萌生出了一絲憤然來。
白袍女人忽然停下腳步,她微微露出個側臉。
“我與你從未謀面。”
女人開口那淡漠聲音,如寒風肆掠般擊打着女人的内心。
“我想…主神大人您!應是認錯了人罷!”白袍女人緩緩轉身,她注視着她,然後微微颌首,接着又是恭敬地俯身将右手靠在胸前。
“願神庇佑!”
女人恍了恍神,腦子‘嗡嗡’轟鳴,雙腿被固定一般再難挪動。
女人名叫司冰煙,神族人,是彼世的主神,無生無死。相傳,在彼世天崩地裂之時為了補天拯救世人從而被封印在了混沌中,也正是那時候起,彼世被徹底分割成多個闆塊。創世塢則成了彼世尤其重要的一部分,由多派系聯盟共同治理,科學派掌管了彼世最為特殊的族群——仿生人、機械人和半獸族,他們擁有最精密的制造力和前沿的創新;神鬼派系,掌管各宗教族群,遍布彼世各個角落,其中神族勢力最為龐大,他們天生具備擁有創造生命的能力,依靠神識而存在,‘信仰’則是神識的根本;人族掌管着彼世所有資源、能量,以方舟作為主要聚集地,支系錯綜複雜,是彼世最自由的族群。而神上則是這方舟的主人,是掌管創世塢的天選之子。
司冰煙從混沌歸來隻為和一名叫作席緣的人相聚,那是與她生死與共、許諾永世的唯一至寶。
她笃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你是席緣!
矚目着那離開的白袍身影,司冰煙有些黯然,原本内心有訴不盡的委屈和疑問,那一瞬也不知該向何人訴說。
——認錯人?我怎會認錯人?一樣的眉目,一樣的聲音,一樣的面孔,我怎會認錯人?
——“我與你從未謀面。”白袍女人的淡漠聲依舊缭繞在她耳畔。
——素未謀面?你怎麼會這樣和我說話?
“素未謀面...”司冰煙困惑又委屈,目光依舊還是注目着白袍女人的背影,她暗自小聲嘟囔着。
久别重逢後,從席緣嘴裡聽到的這四個字猶如尖錐刺心一般,胸口斷斷續續傳來絞疼感。恍然一下,腦海中所有關于‘席緣’的回憶一下變得模糊而沉重起來,她掙紮着試圖回想起和她共同經曆的點點滴滴,可越是回想,胸口悶得越是難受,她隻清晰且堅定地明白唯一一件事:那些記憶是她司冰煙萬不可舍棄的一部分,是她今後賴以生存的唯一。
身後那名陌生女人盯着司冰煙看了許久,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司冰煙容顔卓越,足以引人駐足停留。隻是,那人實在看了太久,換做常人那視線早已被人察覺,而司冰煙卻始終都無動于衷,隻是發怔一般停在原地矚目着遠處那熟悉而陌生的被稱為‘神上’的白袍女人。
女人把臉湊近到司冰煙面前,朝她視線裡左右揮了揮手。
“美女!美女?”這呼喊聲略有些讓人覺得輕浮,可她的嘗試并未讓司冰煙有任何反應。
“我,我叫...慕然…”她的臉龐笑意盎然,溫柔地自顧介紹起自己來。
視線中突然出現的面龐,五官精緻而俏美,肌膚白皙無暇,一副受人喜愛的模樣完全遮擋了司冰煙的所有視野。
她擡眸輕瞥了慕然一眼,淡淡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後便繼續探着腦袋再次看向神上。
她所有目光都隻鎖定在那白袍女人一人身上,那般沉迷,又那般期盼。
神上移動的速度快得駭人,旁邊那披着印有老鼠圖紋的另一個白袍身影,速度亦是和她不相上下。兩人形如閃電,與寒風相伴,張揚而肆掠地在半空中移動着。
“這...速度可真是有些驚為天人啊!”慕然瞪着雙眼矚目着驚歎。
的确,如慕然所說,那兩人的速度并非是常人能所及的,山崖底下的那些對手幾乎無人能及。斷崖之上能清晰看出,那兩人身手不凡,絲毫未給任何人反抗的餘地,他們如狂風驟雨般呼嘯而過,下一秒便折斷了對手的脖子。
一番厮殺後,雪地被鮮血覆蓋成了深紅,這斷崖下的巨大凹坑成了他們最後的葬身之處。
凹坑很快堆積成了屍山,如被破壞的玩偶般躺在血泊中,滿是斷肢殘臂。從高處俯瞰尤為可怖。
——席緣?
司冰煙大受震驚,她依舊矚目着那白袍女人。
在她記憶裡,席緣是個熱忱、良善、聰慧的普通人,雖天資聰穎但并不殘暴。而眼下同席緣長得一模一樣被稱作‘神上’的白袍女人卻如同一台殺人機器,她面如凝霜,那雙眉目裡更是絲毫看不出任何憐憫來。
司冰煙悄悄質疑着自己,腦海中忽閃過一個讓她覺得莫名古怪的念頭來。
——不是席緣?
她再次陷入了迷茫。
遠處那三個身影緩緩朝她靠近。
神上在最中央,另一名白袍人戴着銀制鼠骨面具,并看不出面貌來;那青衣少女則緊跟在神上右側,言行很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