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我們要去河對岸,幾時可以出船?”
漁夫來回打量起博安安,最後隻是瞅了瞅默默扭頭。
換個原住民打聽,結果也同先前的漁夫一樣;這樣問了好幾番後,再也無人願搭理博安安了。
“安安?可有打聽到什麼?”
博安安盯着那些沉默的住民窘迫不已,司冰煙問起也隻失落地愧疚搖頭。
“少神美女,你怕是太嚴厲了!人家都怕你!讓我們家纓绀試試。”慕然樂呵呵說完便使喚纓绀去詢問原住民了。
在一旁等待五分鐘後,得來的結果跟博安安一樣——個個都陰着臉扭頭離開。
凝着眉的神上默默跟在司冰煙一旁呆立着,旁人詢問的時候也還是隻呆站在最後一動不動;戴着生骨面具的禦納戶亦是警惕又筆直地守在神上側後方,旁人路過她時,個個都好生避諱,幾乎人人都是好奇迅速地瞥看她一眼兒然後慌忙躲跑。
——“快走,快走,這群外來人要去鬼山。晦氣!”
這是她們聽到原住民最多的一句話,他們避之不及的态度毫無遮掩,想要打聽些關于‘鬼山’的事情,恐怕并不那麼容易。
——鬼鎮不屬于創世塢領地,方舟也無權管轄,據說他們民風淳樸,應不會對陌生人如此冷漠才是啊。
司冰煙對那些原住民的态度百思不解。随後,她轉身移步到神上面前,凝着眉注視了好幾秒,随後又将目光停在禦納戶身上。
“神上,你讓禦納戶把面具摘下來,尋常人家哪會戴這種古怪的面具?”,“還有,你倆幹巴巴跟在後邊兒面無表情瞪着人家,也不搭話,怕是吓着他們了,任誰都不敢和我們靠近!”
她待人如舊那般恭敬,微微俯身、擡頭,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主神你有所不知,這是禦納戶的标志,若是摘下來,我與她便不存在主仆身份,她便成了自由人。”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雖說神上和席緣面貌一緻,可她們倆人的三觀顯然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禦納戶本應就是自由人!”司冰煙決然反駁道。
司冰煙的嗔怒反倒是讓神上不明所以,在她認知裡,方舟内人人都肩負着自己的使命,無一例外。
“方舟之内,絕無自由身。你同少神大人亦是如此。”
她答得毅然決然,眼神絲毫沒有閃躲,且禮貌誠摯。
司冰煙歎歎氣,無奈地扭頭憤然走遠。
一群人硬是在村鎮的碼頭硬生生看着黃昏沒了落日。這時,村子裡的人也都逐漸從碼頭散開了。
“這村子還真奇怪!8點不到,人煙氣兒就徹底沒了。”逛東逛西的慕然始終也沒找到有趣的樂子來消遣,看着散開的人群更是愁容滿面,一股腦自顧自絮叨起來。
博安安倚靠在大樹下瞅看着遠處一動不動,離蘿好幾次轉身都注意到她總是保持着一個姿勢,于是也好奇了起來,她順着博安安目光的方向望去,瞅了半天愣是什麼也沒瞧見。
“安安,那邊兒有什麼嗎?我看到你已經盯了半天了?”
“遠處那綠光。我總覺得那綠光一直盯着我們。”
離蘿謹慎起來,又再望了去,苦尋一番後也還是一無所獲。
——那次之後,長眠的人恐怕我也算作一個。
她又瞥向了禦納戶。
——如今的彼世連我都陌生了。
她不由唏噓感傷起來。
“來了!”
離蘿聞聲皺眉看向博安安,順着那方向又望了去。
“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她揉擰着雙眼,聚精會神地定睛望去,終瞧見了那方向閃爍着一雙綠光疾馳朝她們的方向而來,籠罩着綠光的是一個模糊的人影。
博安安見勢立馬往神上的方向移動而去。
“老席!小心!”
眨眼間,禦納戶便擋在了神上面前,博安安這才敢正常呼吸。
陌生的人影最終匍匐在禦納戶腳下,他并未有任何僭越的行徑,隻是眼巴巴地仰視着在禦納戶左側方的神上。
神上肅然睨着那陌生人,蒼老的面龐上瞳孔幽綠,他衣衫褴褛,胸前竟挂着一條翡翠制成的樹哨,很是奪目。
老人注視着神上很是憧憬,好似十分熟悉她,眼眶下竟飽含起淚水來。
司冰煙觀察着,心裡卻不由覺得一絲古怪。
——雖說神上和席緣一模一樣,但神上不苟言笑實在不易親近。再者,戴着生骨面具的禦納戶也寸步不離,這老人家究竟是什麼人,竟會如此膽大?
老人的目光一秒也未曾挪開過,情緒倒越發激動起來。
“走!!走!走!”
“留不得,留不得!”他說話有些結巴,但很明顯是沖着神上說的。
性子沉重的神上不出意料隻沉默地垂目審視着老人。
雖然并不清楚的老人這些行為的意圖,但司冰煙卻尤其在意他那些口齒不清的言語。
神上一動不動,老人越發着急,挪到神上跟前使勁兒朝她揮手示意,嘴裡依舊還是打着結巴。
“走!留不得,這裡留不得!”
性子急迫的慕然在一旁聽了半天也沒明白個所以然。
“這老家夥,嘴裡絮絮叨叨個什麼留不得?話也說不全!”
老人搖搖頭,用雙手比劃着動作,嘴裡還是口齒不清地發出聲音來。
“跟…跟我走。”
慕然抱着手臂不情願地跟在後邊兒。
“幹嘛還非得跟着他走啊?什麼人都跟,難道沒有一點防備心嗎?”
“行了!少說兩句。”博安安推搡着她,蹑手蹑腳地前進着。“就你聰明!就你有防備心,這麼個老人家,我們一大群人難道還應付不了嗎?“
“嘁!”慕然啞言不語。
跟着老人她們走進了一座古宅。宅子不算大,但進門就是庭院,庭院正前方就是大堂,左右分别是房間和廚房,宅子幹淨得不沾染任何,宛若嶄新的一般,檀木色澤光鮮亮麗,隐約可以聽到庭院流水潺潺的聲音。
老人的打扮跟這宅子很不相稱,這讓司冰煙一行人全都禮貌停在了大門口。
“這該不會是老頭兒的兇宅吧。”慕然湊到博安安耳側竊竊道。
博安安怒眉瞪向她。
老人轉過身來,看了看神上,然後又看向最前邊兒的禦納戶,他移步到禦納戶面前用雙手不停比劃着。
這讓離蘿好生緊張,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老人,驚恐他會對禦納戶突然做些什麼,若不是司冰煙一直拉着她的手臂,恐早早就會沖上去和這陌生老人對峙起來。
所幸這老人也與禦納戶保持着一臂的距離,他比劃出的手勢好像是在表達什麼,但禦納戶似乎也并不明白,她同以往一樣隻面無表情地守在最前邊兒。
老人盯着禦納戶愣了幾秒,然後又看了看隊伍的其他人,最後把目光直直鎖定在司冰煙身上。
“主…主神…”。他含着胸縮着肩,看起來有些畏懼,盡管口齒不清,但也能感受出他對司冰煙的敬畏。可轉瞬便能從他那雙布滿皺紋的雙眼中竟露出了一絲慶幸。
他怯怯移動到距離司冰煙半米遠的位置,稍微整理了自己并不整潔的着裝,然後咧着嘴重複嘀咕着一段誰也聽不明白的話語,時不時還會将目光挪到神上那裡,似乎有些在意神上的态度。
老人的古怪行徑讓司冰煙越發好奇,她笃信和自己面前的老人素未謀面過,于是指着自己的臉禮貌詢問老人。
“你識得我?”
“主神…”老人咧着嘴結結巴巴地重複着,然後又再一次看向了神上。
——他好像很在意神上。還是說...他跟我和安安一般...認錯了人?....
司冰煙觀察着老人暗自揣摩起來,随後用食指又指向了神上。
“老人家。你。也認識…她?”
老人沖着司冰煙本能地點了點頭,随後,愣了一秒後便驚恐地使勁兒搖頭否決起來。他的反應也讓在場所有人都顧慮起來。
随後,老人猶豫了片刻後就繼續激動地用手,指向了大門口外正對着的那座烏雲密布的山脈。嘴裡依舊反複念叨着“不去!危險!不可靠近”的言辭。
仿佛失控一般朝着山脈念叨。任誰都看得明白,老人的指向十分明确,他的那些話僅僅隻針對一個人——神上。
許是舟車勞累加上這老人溝通困難,竟然惹得一向好心情的慕然也跟着發了脾氣。隻見她雙手将耳朵捂得嚴實,一臉不悅地往神上靠近。
“神上大人!你倒是勸勸這老頭子!他認識你!”,“他說的那些話不像是人話,聽也聽不懂,吵鬧死了!”
纓绀默默凝了眼慕然,随後自己沉默地整理起行李來。
面對慕然的埋怨,神上面色依舊,隻是她也逐漸開始在意起來,隻是那表情仍舊是漠然的,她站得筆直,微微皺着眉,附身淡淡安撫着。
“老人家你莫急。若河對岸有邪物作祟,主神,少神必将它們淨化,方舟的人也必定會追查到底。”
接着她又再放低了姿态,柔聲看了司冰煙一眼,随後望着老人安撫。
”神明大人一定會庇佑她的信徒。”
神上這一瞧卻又再次擾亂了司冰煙。那眼神與先前不同,甚至有種是席緣灼目的恍惚錯覺。那一瞬的誠摯,恰如記憶中的雙眸一樣是清澈、純潔的,這一句也恰巧是她跟席緣最熟悉的‘暧昧’言辭。
博安安也瞧出了司冰煙的那絲落寞,瞬而沉默寡言起來。
離蘿看了眼山脈的方向,然後問。
“老人家,為什麼她不能靠近那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