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陰曆的臘月間,整日的濃霧不散去,見不着一點點太陽光,讓陽河邊上的景緻更顯出蕭索來,隻偶爾聽見野鴨的鳴叫聲,嘎嘎的從枯黃的蘆葦叢中傳出,方才能感覺出些生機。
這樣的景緻倒是不會影響到朱紅衣的争風吃醋心思,她将衛國興獨自一人留在家裡做作業,又騎着電動車行色匆匆的跨過陽江大橋,沿着河堤邊,來到診所前的榕樹下,将車挺穩當,又急急的走向診所。
透過玻璃,朱紅衣看到裡屋裡開了燈,而燈光下,有一個身影正拿着一拖把打着旋兒的拖地,她昂着頭喊了一聲:“葉曦?”
裡屋裡的人走了出來,正是葉曦,葉曦笑道:“師姐?今天怎麼又來啦?衛國興呢?”
朱紅衣愁了眉頭,她轉頭環視了一番屋裡,沒見着英英,于是為難的問道:“英英今天沒在?”,葉曦搖搖頭,又轉身将拖把拖回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沖了沖,出來的時候一邊拿手在白大褂上蹭蹭一邊說道:“這會兒還沒過來…師姐,你…有事嗎?”,朱紅衣垂了腦袋,咬了後槽牙說道:“我想請你們幫我寫份離婚協議書…”
這個消息太過于震撼,葉曦隻能望着朱紅衣發呆,她心裡肯定是無比的希望師姐能離了那個可惡的男人,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說,先低了頭,繞過朱紅衣,去飲水機前拿了一個一次性紙杯,接了一杯熱水,轉身遞給朱紅衣說道:“師姐,你冷吧?喝點熱水,我這裡有小太陽,咱們烤火坐會兒?”
朱紅衣接了杯子,說道:“我不冷…英英啥時候能過來?”,葉曦說道:“我不知道…沒問她”
往日裡熱情似火的小姐妹們,今日卻顯得格外的無話可說,不說朱紅衣的心思全在那份離婚協議上面,何況最近至從她搬了出來,和衛懷安連面都沒見過,更沒打過架,能有什麼和葉曦傾訴的呢?唯一能道的隻有了兒子的事情了。朱紅衣拉了一張凳子,坐在葉曦的旁邊,那小太陽将兩人的臉蛋映的绯紅,半晌,朱紅衣說道:“衛國興咋辦啊…他在家又不做作業,我給他布置好了,結果我回去檢查,幾個小時一個字也沒寫…我罰他跪,抽他的背…他硬是不啃聲…我回去的時候,他居然還在陽台上…”
葉曦的想法已經漸漸的産生了一些改變,她恨師姐的丈夫,但是對于衛國興,她是沒什麼想法的,甚至覺得這樣可憐的小朋友應該就如英英所說的那樣,應是無辜的吧…她聽見朱紅衣打了衛國興,心裡不僅沒有産生出和朱紅衣共鳴的情緒,甚至進一步撕裂了她的幻想:她師姐可能并不是她所幻想的那般淳樸和可愛。她伸出兩隻細嫩的手,放在小太陽面前,暖烘烘的,但她的心裡卻陣陣發涼,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慢慢的在消逝了。
不過,葉曦依然是個很稱職的聽衆,朱紅衣絮絮叨叨的說着衛國興如何不聽話,又說道衛懷安往日裡如何的看不起她們母子倆,再說道衛圓圓的可惡之處…葉曦也跟着點點頭,附和着說了幾聲:“是”、“嗯”。
朱紅衣也多少覺察出葉曦的異樣來,不過她現在的心思顧不了那麼多,見葉曦的興緻不高,她就坐了二十來分鐘,又匆匆的告辭,騎車回了陽河北岸。
葉曦自己一人坐在辦公桌前,攤開筆記本,望着筆記本上的字,它們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它們,隻管發了半天的呆,又深深的吐出一口悶氣。
這一幕,被剛進門的英英逮了個正着,她笑道:“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在歎氣啊?”
葉曦擡頭笑了笑,隻說道:“我就是看不進去書…還有幾個月就考試了…”,對于朱紅衣所求的那份離婚協議書,葉曦是半個字都未向英英提及,第一:她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第二: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這事她倆不應該摻和進去。
英英自是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她還以為葉曦為着學習的事情傷神,隻笑道:“我看看,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學習很講究技巧的…到時候得找找馬小悟,她準有好方法”
提及馬小悟,兩人又有了其他的話題,聊了一會兒子天,見天色已是不早,也就拉着安哈特一起,鎖了門吃晚飯去了。
可是這把鎖在朱紅衣心裡面的鎖子,并不會因為葉曦的隻字不提及,就能解開了去,第二日的下午,她果然又登了門。
這次登門的時候,不僅英英在,甚至安哈特也坐在大堂裡獨自一人埋頭看着手機。
朱紅衣沒想到,今天這裡多了個人,又是之前的那個外國男人…她先是掃了一眼安哈特,見安哈特隻管低頭幹自己的事情,她才扭過頭去,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英英見了她,眨眨眼問道:“朱師姐,有什麼事情嗎?”,朱紅衣這次倒也不見外,愁了一張臉,癟了癟嘴巴說道:“我想請你們幫我寫一份離婚協議書…”
今天的朱紅衣看上去别樣的憂愁,頭發蓬了起來,似乎并沒有什麼心思去打理,身上的舊衣服甚至還是她在北京打工的時候買的,袖口和手肘處已經磨的發白,更别提那張脂粉未施的臉,雖然膚色黑,也不耽誤臉色發白,腫了點眼皮,大眼睛下面凹下去一塊,可見最近,她确實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