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環顧四周,然後問陳憐: “你是不是,還在追王朝和了?”
……食堂,是固定說悄悄話的地點嗎?
陳憐雖然心裡這麼想,但還是不免提心吊膽地往四周望了望,才說:“……也許吧。”
“這是什麼意思?”老四問。
陳憐說:“……我也不知道。”說實話,她還沒奢望過會有結果,也許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哎你明确一點啊!追就是追,不追就是不追!”老四急了。
陳憐剛夾起的海帶絲,頓了片刻,又放回去,望向對方:“這不需要清晰的界限吧。”
“可是我……”老四瞬間臉變得通紅,但很快又作出堅定的樣子,“不,我說了,我喜歡他,也沒關系吧,都是成年人了。”
……其實陳憐早就發現了,隻是見老四不知哪兒來的俠義之心,就一直沒說破罷了。
該來的總要來的。陳憐沉默片刻,歎口氣:“你想追就追吧。如果我說你不許喜歡,你難道就不喜歡了嗎。”
而且,她還真好奇了王朝和這種人會被怎麼樣的人追到手。說實話,她甚至還很想見見當年那個和他在高中談戀愛的女生。
……所以說,王朝和的“好”,已經被老四發現了麼。
老四看着她,慢慢皺起眉。她想說什麼,但隻是悶悶地低頭吃了幾口飯。
就在陳憐覺得這個問題到此為止時,老四忽然說:“你為什麼,總是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她像是要哭出來般委屈,“還是說,你覺得我根本沒有機會,對你構不成威脅?”
陰陽怪氣……陳憐現在真的聽不得這個詞,它就像刀子一樣,即使平時在路上随便聽到别人說這個詞,都能紮進她心裡。
所以當初說這句話的人,是老四嗎?那時隔着房門,聲音有些模糊了,她原本以為會是老大,老二,或者老三……
“是,我是沒你長得好看,成績也不好……”耳邊,老四還在不斷地貶低自己。
陳憐抿唇:“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老四還是瞪着她。陳憐想這是她們之間最後一頓飯了。
大學舍友對她而言,不算什麼。她在心中重複這句話。她也不算喜歡對方,她們相互也扯平了。
趁着還能說上話的功夫,陳憐決定好好利用:“你為什麼喜歡王朝和?”
老四原本滿是怨憤,現在又有一點羞澀了,憋了半晌,别扭地哼聲:“長得好看,人也好,成績也好,這種男人在計算機專業多稀少啊……我也想找個好男人談戀愛……”
怪老實的。陳憐有些失笑。
“你等着。”老四說,“到時候他被我追到,你不要嫉妒我!”
陳憐坦白道: “不,我肯定會嫉妒死的。”
聞言,老四雖扁着嘴,但還是有些自得地哼笑了一聲。
-
說是會嫉妒,但講實話,陳憐覺得老四不太可能追得到王朝和。這沒什麼原因,隻是一種感覺,她可是花了近一個學期,才跟他笑着說幾句話。因此她覺得生活不怎麼會改變,除了真正變成一個人吃飯與上課。
她在去食堂的路上,接到母親的微信消息:支付寶轉賬接一下。
陳憐才想起又過了一個月,能拿生活費了,點開支付寶一看,果然收到了一千元。
這已經足夠多了,畢竟家裡的債才剛剛還清。
她到現在還記得六歲時,自己在台燈下寫作業。門闆太薄,或房間太過狹小,母親打電話時刻意壓低的聲音仍細細地從門縫那端傳來:“那十萬,我下個月一定還給你……我也是真的沒辦法啊阿叔,你知道我們家不止欠了你一個人的債。”當時正是秋收,一場車禍後,父親去世了,糖尿病嚴重的奶奶也因此一直躺在了床上,爺爺在醫院和橘子地裡兩邊跑。
母親總不讓她多接觸這些事,隻勸她好好學習。她也就乖乖學習,做好分内的事。可是那一次她擡起臉,目光無法移開那條長窄的門縫,她終于以去洗澡為名義站起來,推門出去,母親一個人倚在牆邊的背影就永遠刻在她心上了。
她給母親回“知道了”,擡起眼睛時看見一隻花斑小貓從腳邊走過。
學校裡會收養一些流浪貓,它們不怕人,在學習區和生活區到處亂走,偶爾會收到來自學生的投喂與撫摸。
陳憐小的時候喜歡過貓,甚至曾把一隻流浪貓抱回家,但現在已經不是了,或者說無感,因為覺得麻煩,或許也帶點恐懼,畢竟當初小指上不小心黏過熱乎乎的貓血。
隻是這隻貓太幼小了,跌跌撞撞的樣子看上去不太聰明。陳憐慢慢走,目光不自覺跟着它。
然後,她看見它走向一隻大貓。大貓旁邊蹲着兩個人。
陳憐停住腳步。
已經十一月份了,陽光雖然很盛,但卻感覺不到溫度。
湖畔的草叢邊,王朝和蹲在地上,嘴巴張張合合,像在說什麼,見小貓過來,就用指尖順了順它的毛。旁邊,老四也蹲着,短發上别着愛心發卡,手臂環抱雙腿,抿唇微笑。
陳憐定定地凝望花斑小貓從王朝和的手底下縮開,湊到老四的腳邊磨蹭。老四低頭摸摸小貓的下巴,笑得燦爛如春光。
……距離老四跟她坦白,才過去了三天。
她望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在撸貓的時候遇到聊個天也很正常。當初她自己還不是什麼準備都沒有,直接加人家微信問問題麼。
王朝和站起身了。
他們的距離似乎就此拉開了些,但老四緊随着也站起來了,擡起眼睛,似乎要轉來。
陳憐心一緊,立刻收回目光,無意之中似乎視線有了接觸,但她保持鎮靜,步履不變地離開。
會很得意吧,老四……肯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