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真的,相信過你。”
“我應該,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們,是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錯了事,冒犯到你們了嗎,”她扭頭,看着大祭司,“還是因為他喜歡我,你們怕他有後顧之憂,所以要除掉我。”
“小妹妹,我們就不能是為了别的?比如——太子橖宴?”大祭司愉悅的聲音傳來。
“你也别怪我,我知道你恨橖宴負了你,到時我把橖宴殺了以慰你在天之靈可好。”
白真真面色猛的一變。
一個漂亮的花瓶碎在角落無人在意,可若是在主人的面前,将她狠狠舉起,再重重的擲在地上摔個粉碎,在他意外的表情中鋒利的碎片飛起将他割出血,這樣應該很有意思。
“我們隻是想要平坦的土地,能種出更多糧食蔬菜,我們錯了嗎?憑什麼中原人可以生活在平坦的土地上,我們卻隻能被趕上高山,年複一年提心吊膽的活着,天不下雨,怕種不出糧食,天要下雨,怕山洪沖毀家園,他殺了我苗疆這麼多子民,我要橖宴看見,死而複生的人在他面前出現又再次失去,他痛不欲生的樣子,應該會很有意思。”
白真真猛的擡起頭,注視着玉無心。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做。
若是和橖宴有仇,就該去找他報仇,為什麼要牽扯到她。
就因為她曾經跟過橖宴,橖宴對她有情,他們要利用她,誘捕橖宴,給橖宴最沉痛的打擊,在他最痛苦最脆弱的時候摧毀他?
這不公平!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們怎麼可以讓橖宴再找到她,讓她因他們的恩怨而死。
大祭司審視着她表情的變化,又嘲諷的看了一眼玉無心,隻覺得可笑。
“你不要告訴我,知道苗疆死了這麼多人,知道南诏已經被橖宴占為己有,知道我們的姐妹、兄弟流離失所永離故土,你還要阻止我。”
玉無心斂目,盯着腳下污濁泥濘的雪地:“不會。”
白真真死死瞪着他,恐懼、無助一寸寸爬上心頭,身子抖如篩糠,絕望如潮水般湧來,她隻能蜷着身軀,将自己縮成一團。
突然,下颌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氣擡起。
大祭司的手沿着她的凍僵的臉頰慢慢向下滑動,繪制着特殊藍色紋路的手指最終停留在她被凍的烏白的唇上。
她的嘴被迫打開,一枚褐紅色的丹丸摁在她唇舌間:“嗚.......嗚......”
白真真搖頭,淚水滴落在大祭司手上,大祭司移開目光,落到無動于衷的玉無心面上,她無聲的勾動嘴角,将丹丸利落塞進白真真口中。
不知她摁了喉間的哪處穴位,白真真被迫做出吞咽動作,丹丸瞬間滾下肚子。
下颌上的力量消失,白真真被丢在雪地,又是哭又是咳嘔,她泛紅的雙眼布滿淚光:“你給我吃了什麼。”
大祭司好心的告訴她:“這是我用斷腸草煉制的毒,毒素會集中在患者腸道,中毒者會腸斷而亡,而你體内的金蠶蠱以各種毒草毒蟲為食,它會在你死之前,一點一點吃空你的腹腔。”
白真真被吓到,冷汗涔涔,動也不敢動。
她似乎對折磨吓唬白真真失去了興趣,對白真真下毒隻是為了試探玉無心的反應,一個金蠶蠱已經是天下無解,再加上斷腸草之毒,如她所言,白真真用不了多久就會腸穿肚爛而亡。
大祭司不再理會她,哼着獨特的苗疆小調,踩着輕快的步伐往外走。
路過玉無心時,她頓了一下:“橖宴就在來的路上了,不要再出岔子,不要讓我們死去的姐妹兄弟失望。”
玉無心微微一笑:“我不會再讓所有人失望。”
大祭司點了點頭,周圍埋伏着苗人不管玉無心作什麼都是徒勞,她注意力沒再放在兩人身上。
大祭司離開後,玉無心看向雪地裡,衣衫單薄,像個小貓兒一樣卷縮成團的白真真。
不知是因為被吓到,還是因為疼痛,她身體在筋攣。
玉無心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纖薄顫抖的背影,少年解開衣服,手臂伸出,輕輕的把她抱起來,用外衣裹住。
他很自然的抱着她坐在石頭上,為她解開手腳上的繩索,為她揉搓僵冷的手腳,按摩被捆出淤傷的皮膚。
他好像一點不在意他們之間已經出現巨大的隔閡,面上也看不出傷害她後的心虛,低聲道:“真真,你冷不冷啊?”
白真真忍着腹中如絞的疼痛,盯着他,諷刺的開口:“你真的心疼嗎。”
玉無心挪開目光,大手摁住她的後腦,将她的臉按在胸膛上,讓她看不見他的表情:“當然會啊,真真。”
白真真被他困在懷中,凍僵的臉被溫暖的體溫捂的回了一些血色,耳邊是他清晰的心跳,每一次跳動都如同巴掌落在她臉上,述說着那些夜裡讓她心安的心跳聲的主人,是怎樣的欺騙她還讓她感恩戴德。
她目光滿是厭惡:“你真是讓人惡心。”
溫暖的懷抱僵住,但他依然沒有松開她。
時間轉眼來到兩天後的早上,離橖宴按約定到來的時間還剩一個時辰。
苗人們沒有生火,而是從腰間随身攜帶的陶罐中取出涼拌生豬肉和酒,這是白族在盛大節日時才會吃上的食物,用稻草将一整隻豬的表皮燒黑後刮幹淨,反複五次,豬皮金黃酥脆,裡面的豬肉仍舊生鮮嫩彈,玉無心身為搗勃,也被分了一壇生肉,還有一竹節酒。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預先慶祝大夏太子的死期。
玉無心抱起白真真,坐到無人的角落。
他看着懷裡因為寒冷和疼痛而蒼白憔悴形容枯槁的姑娘,這幾日他試圖喂她一些食物和水,都被她吐掉,她害怕蟲子将她的腸子咬斷,怕吃進去的東西會在她肚子裡掉的到處都是,因為饑渴和寒冷,她大多時候都是睡着的,偶爾會被疼醒,白真真能感覺到,她再不進食進水,很可能會在下一次睡眠中失溫而死,那真是太好了,這樣她就永遠不會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