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柳媽媽早已派了人過來迎候,兩個婆子引領出東側門,夾道上停着兩乘小轎,上轎行了盞茶功夫,來到一座院門外。
柳媽媽帶人立在門口,看到轎子停下,忙過來攙扶王妃下轎,進了院子,正面一座三間房大小的祠堂,柳媽媽輕聲說道:“按照皇上的旨意,此處隻做供奉貞太妃之用。”
傅錦點頭,皇上為她和福王賜婚後,她已仔細打聽過貞太妃之事。
貞太妃姓魏,原是東都行宮中一位低等女官,先帝有一年南下,途經東都夜宿行宮,偶爾興起寵幸了她,她有了身孕後,先帝為免她受宮中妃嫔戕害,沒有讓她進宮,也沒有給她任何名分,命她在行宮中休養待産。
十月懷胎,魏氏生下三皇子,先帝十分高興,卻也更加小心,命她們母子依然住在東都,保命即可。
三皇子七歲時,宮變陡生,太子暴斃,二皇子因謀害太子被流放,先帝隻剩了三皇子一個兒子。
先帝親自到了東都,第一次見到這個藏在暗處的兒子,一見之下察覺有異,魏氏落淚相告,三皇子乃是癡兒。
先帝老淚縱橫回到京中,從侄輩郡王中挑選賢能者繼位,再次将魏氏母子抛在腦後。
一年後先帝駕崩,駕崩前頒下旨意,冊封魏氏為貞美人,三皇子為福王,因福王母子幽居行宮已久,不願離開,将東都行宮改建為福王府。
新帝繼位大赦天下,晉封魏氏為貞太嫔,兩年後貞太嫔薨逝,皇上追封為貞太妃,以太妃之禮葬于鞏義皇陵。
因貞太妃辭世前曾上書懇請皇上,願身死後魂魄留在東都,繼續陪伴癡兒,皇上特準其牌位不入京,而是供奉于福王府的祠堂之中。
進了祠堂淨手焚香,傅錦恭敬跪下磕頭,福王不等柳媽媽示意,也跟着跪了下去,模仿着傅錦的動作,雙手合十。
柳媽媽跪在二人身後,看着一對新人有模有樣得祭拜,心中一時百感交集,眼淚抑制不住成竄湧出,趴伏下去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哽咽着說道:“啟禀貞太妃,王爺帶着王妃看望娘娘來了,王妃體健貌端,王爺對王妃一見如故甚為喜愛,太妃娘娘泉下有知,保佑王爺的病越來越好,保佑咱們王府越來越昌旺……”
說到後來泣不成聲,趴在地上嗚咽不止。
哭聲悲悲切切,聽得人心中凄涼,傅錦側頭看向身旁跪着的福王,臉上木呆呆的,沒有絲毫悲喜,不由暗自歎息。
冷不防福王突然回頭,伸手輕拍一下柳媽媽肩膀,有些生硬說道:“别哭。”
柳媽媽猛得止住了哭聲,霍然直起身子,一把抓住王爺的手抽噎着說道:“王爺可算又說話了,王爺已經三個多月沒有開口,這一成親,竟然是大好了,看來王妃是咱們王府的福星,太妃,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說着話擡頭望向貞太妃的畫像,畫像中的貞太妃相貌娟秀眉目含情,傳言說她毫無姿色為人木讷,看來皆為世人揣測謬傳。
傅錦想着,又看一眼福王,三個多月沒有開口?那他今早上說的話,還真夠多的。
柳媽媽望着貞太妃的畫像,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嗚嗚咽咽漸漸嚎啕直至大放悲聲,傅錦看她悲痛難抑,已經失去理智,回頭看一眼秋月,秋月會意,出去對門外兩個婆子說幾句話,兩個婆子忙忙進來,你一言我一語,又拉又拽得勸慰着柳媽媽。
柳媽媽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抹去淚水兩眼通紅看着傅錦,帶着些羞臊說道:“老奴一時忘情,在王妃面前失禮了。”
“柳媽媽對貞太妃一片忠心,令我十分感佩,何來的失禮。”傅錦說着話,示意夏至扶自己起來。
她一起身,王爺也跟着站起。
兩個婆子扶起柳媽媽,柳媽媽一聲長歎,眼淚又落了下來。
“去花園。”王爺一轉身,頭也不回向外。
柳媽媽一愣,忙忙追了出來,一連聲說道:“阿衡,你又說話了?看來這一成親,你開竅了,這一開竅,是不是就能洞房了?能洞房的話,可就太好了。”
說着話笑眯眯看向傅錦,周圍的婆子丫鬟齊刷刷看了過來,傅錦昨夜裡談及洞房之事十分坦然,可那畢竟是關起門來說話,這會兒人在院子裡,立在天光下,當着這麼多陌生的面孔,局促得臉頰發燙。
夏至眉間一橫,待要斥責柳媽媽言語造次,眼前一花,王爺移步過去,捏住傅錦袖子,輕聲說道:“去花園,看牡丹。”
說着話牽着她袖子快步向外,将衆人遠遠甩在身後。
傅錦被他扯着袖子,跟着他一路小跑,出院門沿着夾道走不多時,穿過一座寶瓶門,進了後花園。
因是行宮改建,後花園大而開闊,園中湖水如鏡,亭台樓閣假山花樹,布局精緻考究。
繞湖過去,一堵矮牆後,鮮妍缤紛的牡丹花海撲面而來。
白的黃的粉的紅的紫的,單瓣的複瓣的重瓣的,好一片國色天香繁花似錦。
傅錦呀了一聲,福王松開她袖子,抿唇看着她。
“多謝你帶我來這樣的好地方。”她沖他一笑,沿着花*徑緩慢移步,一株株一朵朵得看過去,直看得日頭高起花瓣含羞。
柳媽媽打發小丫頭撐了羅傘過來,傅錦擺擺手:“不必,這麼美麗的花都不怕曬,我也不怕。”
柳媽媽忙示意小丫頭,隻給王爺撐傘。
“我也,不怕。”福王擺手道。
耳邊突然出聲,傅錦吓一跳,這才知道他一直跟在身後,不過他很安靜,腳步聲很輕,她一心沉浸在花中,是以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