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神醫看向王爺,兩眼直盯着他的眼,王爺眼神渙散目光飄忽,不與他對視。
他沉吟片刻,搖頭道:“王爺的病我治不了。”
傅錦無比失望得歎口氣,孫神醫拿起筷子道:“吃飯吃飯,老頭子快餓死了。”
“孫爺爺請。”傅錦笑着,請他先動筷子。
孫神醫連夾幾筷子,點頭說道:“味道不錯。”
“那孫爺爺多吃些。”傅錦招呼着,這才敢正眼看柳将軍。
看他面色如常,笑笑說道:“我就不招呼你了,自己随意。”
柳将軍嗯了一聲,誰也不看,隻管埋頭吃飯。
“阿衡,咱們也吃飯。”傅錦往王爺碟子裡夾着菜,笑說道,“餓了吧?都是你愛吃的,多吃一些。”
孫神醫瞄了二人一眼:“錦丫頭,你倒是不嫌棄他。”
“他除了傻一些,樣樣都好。”傅錦道,“我怎麼會嫌棄他?”
“樣樣都好?”孫神醫問道,“能行房嗎?”
傅錦刷得紅了臉,半晌答道:“不能。”
“為何不能?”孫神醫又問。
“他的心性,跟孩童一般。”傅錦說道。
孫神醫又盯着王爺觀察半晌,搖頭道:“他的病,我确實治不了。”
“孫爺爺,您就給他看看吧。”傅錦懇求道。
“他的病在這兒。”孫神醫指指自己腦袋,“脈相嘛,不會有任何毛病。”
傅錦低了頭,孫神醫道:“不過錦丫頭提出來了,我就試試看。”
說着話猛得站起身探過身子,王爺待要躲閃,柳将軍忙沖他搖頭,他會意穩穩坐着,孫神醫的手指搭上他腕間,沉吟半晌看向他,他不動聲色,兩眼直盯着眼前的飯菜。
孫神醫松開他坐了回去,對傅錦說道:“錦丫頭,他的身子很好,老夫認得一個婆子,是那方面的行家,回頭讓她去福王府住上一陣,福王能行房了,你就能有自己的兒女。”
傅錦又紅了臉,擺手道:“孫爺爺快别說了。”
“為何不能說?”孫神醫道,“他的癡病雖說沒救,不能行房的毛病可是有救。”
“我知道了。”傅錦忙道,“咱們先吃飯,回頭再說此事。”
孫神醫擺擺手,說聲吃飯,埋頭下去風卷殘雲。
擡起頭一抹嘴,說聲飽了。
“孫爺爺,你吃飯這樣快,不是養生之道。”傅錦打趣道。
“惠王府的飯菜吃膩了,你這裡的新鮮。”孫神醫喝着清茶問道,“公爺舌下壓着的藏牛黃,哪來的?”
“從東都帶來的,都由我一個丫頭掌管着。”傅錦忙道,“這個丫頭叫做冬雪,說起來,她也算是孫爺爺的徒子徒孫。”
“老夫沒有徒弟,更沒有徒子徒孫。”孫神醫不在意得擺擺手,“不過呢,她要是分老夫些藏地牛黃,老夫倒是可以指點她一二。”
傅錦喜出望外,忙道:“這就讓冬雪過來拜見孫爺爺。”
“不必,老夫去找她,順便消消食。”孫神醫指一指柳将軍,“你帶着老夫過去吧。”
柳将軍忙說聲遵命,起身陪着孫神醫向外。
看着孫神醫走出房門,傅錦松一口氣,放軟身子往旁邊一歪,靠着王爺輕聲說道:“阿衡,孫神醫一來,我這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他嗯一聲,伸手将她攬入懷中。
她靠在他懷裡,望向暖閣方向,輕聲說道:“父親的病,我盡力了。”
他又嗯一聲,輕撫着她的肩背。
“其實,自從母親去後,父親待我很冷淡,一個月見不着幾回,見了面也隻是尋常問候,我與他之間越來越生疏,皇上下旨賜婚的時候,二叔父氣得直抹眼淚,求他想辦法,他十分冷漠,他說雖不如意,總好過進宮,成親後我到了東都,他每隔半月來一封書信,依然隻是尋常問候,仿佛例行公事。”她輕聲說道,“我常常想起小時候的他,英武挺拔,他把我高高舉起,讓我騎在他肩頭,母親嗔怪他,你太慣着錦兒了,他就說,我的女兒,我不慣着誰慣着?他的聲音很大,帶着一股子驕傲,他一手托着我,一手去牽母親的手,他偷偷得親母親的臉,親她的頭發,他低聲笑着說,我的娘子可真美,他與母親那般的恩愛,可是母親屍骨未寒,他就不顧祖母的反對,娶了韓夫人,他們一家三口住在齊賢堂的後院,我與磐兒像是多餘的,我一直讨厭他恨他,可是看到他病入膏肓,我又焦急又心酸……”
她小聲述說着,她的聲音輕而顫抖,她的身子柔軟似水,在他懷中蹭動着,她頭頂的發絲拂過他的下巴,麻麻的癢癢的,她的目光茫然而無助,一向強韌而明媚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凄婉脆弱,他的心頭一陣又一陣緊縮,疼得一塌糊塗,痛到幾乎窒息,所有的理智土崩瓦解,忍不住緊緊抱住她,低下頭去親吻她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