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村上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後他在外面走動,丢了面子還是小,連累了整個村子的風評,叫外面人以為他們村裡都是這樣惡毒無情的人家,村裡這麼多口子,以後可怎麼辦?婚喪嫁娶的,還有誰家姑娘敢嫁進青樹村來,被婆家這樣的磋磨,生了孫子都要丢掉;村裡的姑娘,又有誰敢娶了去,保證以後不變成這樣的惡婆娘?
裡正越想越是烏雲罩頂,他想什麼,他兒子衛滿倉也能想到幾分,心裡直罵老席家不做好事,趕緊跑到臨近借了張凳子給他坐,又打發圍觀的村民都回去幹活,别耽誤了地裡的事情。
結果說了半天沒見人走,往大了說玲子和席小四兒兩條人命,這麼走了誰也不安心,往小了說……誰又舍得這個熱鬧呢?
見勸不動看熱鬧的鄉鄰,衛滿倉也就算了,無論如何都是老席家丢人,老席家都不在意,他着急個什麼勁兒。轉身回到他老爹跟前,有心低聲商量幾句,被他爹擡手止住,
“這麼白等着不是個事兒,你找幾個人,在村裡再找找玲子,叫石頭幾個大孩子也到村口大路上去看看,要是有消息就都給捎回來。”
“诶。”
他答應一聲就找人去了,幾個孩子得了事做,也不蹭在大人身邊等着看熱鬧,呼啦一聲散了往村口跑。
被這麼多人堵在自家門口,劉氏漸漸有點着慌,拉了席老太一下,低聲叫她,
“娘,你看這事……”
“閉嘴!這是咱們的家事!我還不信村裡能怎麼樣了!”
席老太其實心裡也有點兒虛,但不能在兒媳面前露了怯,壓低聲音斥責劉氏。不料劉氏還沒回話,倒是席老頭聽她這麼說,狠狠瞪了她一眼。
惹禍的糟老婆子,前兩天才跟夏草玲為了夏婆子頭七的事情打起來,那好歹還是在家裡呢,沒有外人看見。今天又鬧出這事,全村都知道了,真是一點兒也不得安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罵她,他老頭子還要臉呢!
至于扔孩子,席老頭覺得席老太肯定就是騙騙夏草玲,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子,他倒并不太擔心。
旁邊席家老大蹲在地上低頭抽旱煙,什麼表示都沒有,他身後站着自己的兩個兒子,木木的跟着爹。這倆孩子年紀雖然不大,但也都下地了,家裡出事被忽然叫回來,手上腳上還沾着泥巴。
席家老二則被自己媳婦兒緊緊拽着,感覺她身上都在微微發抖,隻能悄悄拍拍她手安慰她。媳婦兒膽子小,在家裡也一直沒什麼分量,這陣仗一定是吓壞了。兒子還小放在屋裡,這麼一頓鬧,都沒顧上看一眼,也不知道這會兒怎麼樣。
至于席枝兒,站在席老太身後,兩手擰着衣角,隻低頭看自己的腳面,一聲不吭。
沒等多久,就見石頭一群小子歡呼着往這邊跑,邊跑邊喊,
“小傻子……不是!夏草玲沒事兒啦!寶柱叔找到人了!”
說真心的,暗地裡叫夏草玲小傻子的不是一家兩家,但如今這個時候,聽他還喊夏草玲小傻子,石頭他爹就覺得這小子丢人透了,不忍心看的捂上了臉。石頭娘也讪讪地解釋,
“臭小子,不懂事,胡講的,胡講的。”
衆人不挑這個,全都揚首張望,果然就見衛滿倉、石頭帶着大大小小去找人的都回來了。打頭的是李寶柱,他身邊走的那個滿身髒亂的幹瘦丫頭,赫然正是夏草玲,而夏草玲手裡還抱着個什麼。
有眼睛尖的看了一眼就大聲叫到,
“你們快看啊!玲子手裡抱着孩子呢!!”
這句話音一落,衆人齊齊看向席老太。席老太被這目光壓得生生退後了一步,連席老頭都一臉的不可置信,
“老婆子……你!!你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老天爺啊!!夏草玲這個喪良心的,竟然偷了我的孫子啊!!”席老太捂着臉,嗷嚎了一聲就往陸岑川面前沖,一邊跑一邊罵,
“夏草玲你這個喪良心的啊!!!我們席家哪裡對不住你!!竟然要偷了我的孫子叫我兒子絕後啊!!!”
圍觀的鄉鄰都被她這唱戲一般的變臉速度驚呆了,眼見她飛快的突破人群就要撲到陸岑川身邊,李寶柱一把把她推開,理也不理她的叫罵,拉着陸岑川胳膊把人送到了裡正面前。
一起回來的衆人臉色都不太好,其中以李寶柱尤甚。此刻他臉色鐵青,額上青筋爆出,一看就是在強忍怒氣,手裡放輕,說話卻幾乎都是磨着後槽牙在咬字,拉着陸岑川手臂将人轉過身去,指着她頭上傷口給裡正瞧,
“裡正叔,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