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意吳梅花的言語,陸岑川就不會跟到李家來,剛剛更是什麼都不該吃,所以此刻也就隻當是蒼蠅在嗡嗡。
誰知懷裡的孩子卻在這話之後,張口裹住了陸岑川湊在他臉前的勺子尖兒。木勺粗厚,孩子的小嘴隻能含住個尖尖,陸岑川趕緊把勺子撤出來,害怕他這一口吃得太急給嗆住。
本來陸岑川對着小娃兒說話不過就是自言自語,可此時看來,卻并不一定?
然而她小心的等了一會兒,發現這小朋友吃過一口之後,就又停了下來。并且無論張嘴還是咀嚼,就是慢慢騰騰的,跟之前吃窩頭時也沒什麼兩樣,好像聽懂他們說話般的反應,不過就是個巧合。
等她再小心的喂了兩勺,小朋友就又把頭一扭,表示不吃了。如出一轍嫌棄的态度,仿佛蛋羹跟窩頭也沒什麼區别。
陸岑川:“……”這孩子的口味是有點怪了叭。
等她倆都吃好了,李寶柱就叫吳梅花把陸岑川領着去清洗整理一下,再出來他給看看頭上的傷口。
吳梅花雖然老大不樂意,但是看到陸岑川腦袋上的傷口,心中不由一駭,本來要甩手不幹的話也咽了下去。看她十分不情願的把小娃交給李寶柱,還一步三回頭不放心的模樣,擰着眉毛把人給扯進了裡屋。
緊跟着端進去一盆熱水,又塞過去一塊布巾,見陸岑川帶來的包袱裡自有衣服,吳梅花就沒準備再多管她。可還沒轉身,就發現陸岑川匝着腦袋要怼進盆裡濕水,吳梅花唬了一跳,一邊罵罵咧咧的說夏草玲蠢的要死,一邊卻自己挽了袖子搶過布巾給她擦頭發。
陸岑川被吳梅花按着清理傷口,動作雖不溫柔,手下卻輕得很,心裡還奇怪,難道這人是嘴硬心軟?或者是無條件關愛老弱病殘?正當她閉着眼睛胡思亂想,耳邊就聽到吳梅花壓低聲音的警告,
“你這傷口我可碰也沒碰,就是水撩了撩。”又紅又腫,沾着灰塵血迹的好大的傷口,吳梅花看着就覺得疼,根本不敢上手。她一邊撇清自己,一邊迫不及待的呸了一聲,
“嘴上說得那麼好聽,可别再仗着個破傷口,叫我家寶柱心軟養着你們!”
陸岑川:“……”哦,原來如此。剛剛你聽到我們說話了啊?
不過也行,你這麼說我不就明白了嘛!
吳梅花說是撩撩水,真的就是撩撩水。
最後還是陸岑川自己感覺這樣不行,雖然很想别管它算了,但傷口不好好清理後續出問題那可麻煩大了。于是拿吳梅花當個聲控指導,小心翼翼的用布巾濕水沾了沾傷口,又仔細把周圍的頭發稍微擦了擦,順便洗了把臉。
等她收拾好了出去,來時沒見到的李大娘已然坐在了外間。
趁陸岑川清理傷口的時候,李寶柱也跟自家老娘說了前因後果,惹得老太太直掉眼淚。哀歎自己的老姐妹真是豬油蒙了心,怎麼把女兒托付給席家這樣陰損的人家,又拉着陸岑川的手殷殷勸解,叫她住到家裡來,給自己當女兒。
“當年……”
“娘,以前的事兒就别提了,如今我們照看好玲子,也算是能讓夏嬸子安心了。”
李寶柱沒讓李大娘繼續講古,怕講出來徒增傷悲,翻出自家存着的傷藥,叫陸岑川坐到自己面前來。陸岑川看看他,又看看滿眼怨怼的吳梅花,也順着他話說到,
“大娘,我能帶着小四兒好好的。”
“诶,诶!你們一定能好好的!”李大娘并沒什麼被打斷的惱怒,隻是說着說着又抹起淚來。
老太太早年就雙目失明,這幾年身子骨也不大好。聽了夏草玲的事情又氣又傷心,幾人都不想叫她白擔心費力,輕聲勸慰,把她扶回屋裡讓她歇着。
安頓好老太太,李寶柱回來繼續給陸岑川看傷口。
然而說看看,也真的就隻是看看。
“你這傷口我給你上了點金瘡藥,可别沾水了。”
村裡人都是這樣的,傷得重了就上點藥養一養。其實有藥上已經是很不錯了,平時磕磕碰碰的小傷口,就是放在那裡讓它自己好。李家也沒有鏡子,陸岑川剛剛就盲人摸象的清理傷口,這會兒還是忍不住的想摸一摸,剛把手伸過去,就被李寶柱抓住制止了,
“别碰,藥都給摸散了。”
陸岑川:“……哦。”也沒個包紮什麼的,這點兒藥粉糊上去,早晚都得散吧?
不過這是僅有的因關愛而來的一點醫療了,陸岑川隻好忍了,擡頭去看外面的天色。
夏日裡天黑的晚,但這會兒時候已經不早了,别人家不知道,李寶柱一家今天算是實打實白白浪費了大半天。前面李寶柱隻說過兩天就要種玉米,夏草玲卻知道,這幾日還得收麥子呢。
想到這裡,陸岑川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今天要回夏家恐怕也還得有一番折騰,不如就厚着臉皮在李家賴一晚上,也能再聽聽李寶柱說這裡過日子的門道。明天等他下地了,無論能不能叫他同意,自己都抱着小娃娃回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