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楊路隻稍作沉吟就有了決斷，吩咐小厮先把這些鮮菜送去廚房，與陸岑川仔細問到，

“這蘑菇，可難種？”

陸岑川是覺得不難種的，因為她有理論指引，自己實踐又沒多大偏差就成功了。楊路卻覺得她說的太過輕松，就如同她之前多收的豆子，說來簡單，但這麼多年卻從沒有人能做到。

如今單單說那個暖房，竟然沒花什麼錢就很不可思議。

“别人的暖房怎麼樣我不知道啦，”陸岑川攤攤手到，

“但我家那個暖房，最重要的用來保溫的地龍，就我跟楊橋指手畫腳，楊大哥做的。”哪裡難？哪裡有問題？

楊路聞言挑了挑眉，有老三跟她一起搗鼓并不奇怪，可怎麼還有老大的事兒？陸岑川露出個羞赧的表情，不好意思到，

“木質龍骨做地龍撐起煙道，那個，不是便宜嗎。”用楊橋的話說，木頭麼，山上老多了。

楊路：“……”

這理由完美的叫楊路都找不出一絲錯漏來，難得的有些失态，愣了一下才笑起來，

“叫你這麼一說，我更得親眼見識一下了。”

約了改日去她家見識，楊路又問陸岑川怎麼想着冬日裡種這麼多鮮菜。

她拿來的那些菜茹，就算沒有蘑菇也實在很豐富，别說拿去京城，便是拿去裕豐樓，都要重金搶購，還得優先送到府城那邊去。

“不多啊，就夠我跟阿越吃。”溫室前面的菜地不大，蘑菇這也是剛剛長出的第一茬，實在不能算多。

聽她搗鼓這些重金難求的鮮菜竟隻是為了自家吃，楊路失笑，

“那你嫂子這是沾了你跟阿越的光了，回頭我謝你。”

“不用啦，孕婦最重要了，等吃完了我再摘新鮮的送過來。”

盡管陸岑川平日裡也不是什麼嬉皮笑臉的模樣，但這話裡認真格外不同，引得楊路從這些蔬菜中移開了注意，就也不再跟她客氣這個。

“你現在事情也忙，不如叫寬進隔幾日去尋你。”

陸岑川想想點頭，

“也行。”

這時小厮回來說廚房已做了清爽的小菜，又包了素餡兒的馄饨送過去，宋氏這回沒犯惡心，已經吃完了。聽聞如此，兩人都放心一笑，陸岑川才說起昨天來找楊路的目的。

“買鋪面？”

陸岑川點頭，

“我跟王小喊打聽了一下，租個鋪面麻煩的很，租金也不見得少，倒不如直接買了，以後不做買賣了也能收房租。”

楊路贊同點頭，對陸岑川要開鋪子的事并不驚訝，隻是他以為還會再晚一些，如今早提出來自然也沒什麼不好，便點頭答應幫她留意。又問，

“鋪面好買，人手你準備怎麼辦？”

這也是陸岑川一直沒考慮好的問題。

第一反應她是要雇人的，畢竟她從前的時代就這一個途徑。但上回看過楊路的賬冊之後，她深刻的意識到這裡有個非常省錢，而且說不定還省事的獲得勞動力的做法——買人。

此時販賣奴婢是個正經行業來着，且有官私兩類，其中門道分得極清，一時半刻陸岑川也鬧不懂，隻是從成本上來看，買還是雇，這根本就不是個問題。

但她沒幹過，就有點撓頭。此時楊路問了，她想了想說，

“等地方定下來再說吧，買了鋪面還得修整一番，倒也不急。”

楊路看她還沒決斷，就把這事也記下，稍微提了兩句那轉筒樣式密碼盒的進度，這回倒是用上鑄銅了，金屬材質最終也沒有落空。臨走又給了陸岑川兩本賬冊，

“多算算賬，心裡就能有譜了。”

“……哦。”

寬進隔了有四五天才到村裡來拿菜，風風火火的趕着車頗引人注目，發現又是來找陸岑川的，村人的眼神就更加奇怪起來。

陸岑川渾不在意，反正自從劉二拐打劫被她扔出去之後，村裡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對，之前借着買豆腐到她家打聽八卦的人也沒有了，陸岑川倒是樂得自在。

再幾天寬進又過來的時候天氣不太好，臨近中午便飄起了雪花，不敢耽擱，拿了陸岑川多塞給他的幾個蘑菇就趕緊回城。果然這雪就沒停，零零碎碎的風雪刮到天黑，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大半夜裡陸岑川抱着阿越抵在窗邊，點燈熬油的在那賞雪。

屋裡燒着暖炕并不算冷，掀着一角窗縫往外面張望，漫山的白雪，蕭蕭落落地映着頭頂的月光，一片清輝冷冽灑然，卻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柔軟。陸岑川欣賞了好一會兒夜色雪景，感歎到，

“明天豆腐不用送了。”

阿越：“……”

“……啊呀！”

世上最煞風景的，莫過于此。

不過不送豆腐這隻是陸岑川的妄想，一大早廣勝就來煮漿點豆腐，等她跟阿越吃了早飯，張苗苗連院子都掃好了。陸岑川驚詫到，

“今，今天下雪啊！”

張苗苗頂着紅紅的鼻尖柔柔笑到，

“所以爹一大早豆腐就做好了，李大哥也害怕路上耽擱，已經出門了呢。”

陸岑川：“……”呃，所以下雪就停工隻是我一個人的美好願望麼？

看着忙活的廣勝，陸岑川覺得自己這問題不用出口了，讪讪的摸摸鼻子向張苗苗道謝，這掃院子的事情怎麼也歸别人了。

這場雪下來氣溫陡然的降了一些，白日裡在外面都能呼出蓬蓬的白氣，還在院子裡幹活不是辦法，陸岑川就跟張老頭商量早一步搬到他家豆腐坊去。

張老頭眼見着天寒也心疼女兒女婿，自無不應，趕緊的收拾了一番。以前因為手藝敗落而擺了雜物的地方都挪騰出來，沒想到這樣竟還是有些擁擠，張老頭就琢磨這以後東西會更多，等到開春化凍了，幹脆再蓋間屋子出來。

陸岑川聽着張老頭的打算在邊上附和，還指手畫腳的說要搭架子，張老頭一一記下來，準備慢慢存着材料一同辦妥。

張嬸在不遠處裝着幫忙立着耳朵聽他們說話，間或向張老頭投去哀怨的目光，被陸岑川看個正着。

這是自劉二拐之後陸岑川第一回見着張嬸，她依然是一臉哭喪像，似乎随時都能落淚，陸岑川對她的心路曆程并不感興趣，隻當沒看見繼續跟張老頭說話。

随着廣勝搬到張家，夏家徹底恢複了從前清靜的模樣。不過有陸岑川帶着阿越在院子裡嬉笑玩鬧，親近人家來往走動，又有雞鴨成群的在地上叽叽嘎嘎，這份生氣，便叫這偏僻山腳下的小院子，在寒冬之中也鮮活起來。

寬進再來的時候便是來跟楊家報信，宋氏已然發動，請楊大嫂進城去鎮場。

這時代女人生産除了找個好穩婆，家中長輩的看顧也十分重要。特别是有經驗的婦人，除了能壓住場面叫大家安心，更能給産婦一些指導，叫她不至驚惶無措。

楊大嫂身為長嫂，此時正是責無旁貸，她也早有準備，聽了寬進報信兒，便把收拾好的包袱物什都拿上，匆匆跟着寬進進城了。

男人們總之幫不上什麼忙，簡稱沒用，就被扔在了家裡，等孩子出生再去道喜便是。

楊橋跟着自家大哥吃了一頓漿糊一樣的面條，就跑去陸岑川那裡蹭飯，石頭本來也想跟着去，但看着親爹威脅的目光，不敢跟叔叔一樣直說太難吃了咽不下去，隻好眼淚汪汪的留在家裡享受親爹的爛廚藝。

做豆腐的東西都搬去了張家，夏草玲姐妹倆的屋子便也被陸岑川收拾出來，定做了全新的桌椅箱籠，直叫楊梁笑言她是自己今年最大的主顧。

不過新家具如今都還沒做好，隻陸岑川特别訂的一排矮櫃，已經擺在了炕上，緊貼在窗下成了一排像是飄窗的台面。這矮櫃正好坐在炕上适合寫畫的高度，上面擺着陸岑川平日算賬抄書用的筆墨，也不收拾，随手就用，叫楊橋見了又是新奇又是嫌棄，信手拿起浸滿了墨色的木筆到，

“字練得怎麼樣啦~？”

陸岑川：“……”

“吃你的飯。”不要亂說話。

楊橋卻不願放過這話題，宋氏生産他幫不上忙，但親叔叔對即将要到來的小家夥兒還是很上心的，這會兒雖然被嫌棄了，心裡也十分挂念，便想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轉移下注意力。

不過他又不是軟綿可愛的小動物，陸岑川才不會照料他這細微的情緒，隻把熱氣騰騰的砂鍋端上桌，抱着阿越就開吃。

楊橋讨了個沒趣兒，摸摸鼻子把木筆放回去，跟着端碗吃飯。

天寒地凍的，熱湯熱菜自然叫人喜歡，隻是除了常見的白菜豆腐，這鍋裡還有蘑菇青菜，并且，有整塊兒的玉米。楊橋有些好奇這大冷天的哪兒來這樣水靈的蘑菇青菜，但還是先夾起那一塊帶着芯子的玉米，眼角抽搐的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