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感受到了人們的真誠。
大地裂開細密的縫隙,在淚水的滋養下,有綠色的嫩芽破土而出,渴求般地,追尋着陽光,而後向上伸展,無聲地表示餍足。
葉熙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她後退幾步,不知為何很想離開這個地方,轉身的時候,她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人,臉上的東西險些滑落了。
她忽然發覺自己戴着一個面具,方才整個祭祀儀式上,她都藏在這個遮蔽物後面,從孔洞中觀察着祭壇上下的景象。
但她還應該繼續戴着它,因為還沒有到摘下的時候。
她把面具扶正,目光穿過眼部的窟窿,看着腳下的路,而後一步一步離祭壇和人們遠去了。
前面是什麼地方?
她看到了一座高山,中間那個熟悉的洞穴,讓她回想起來,那是災殃藏身的地方。
越走越近,她聽到不遠處傳來厮殺的聲音。
是誰?
是碧落的戰士們嗎?
她擡起頭,看到成百上千拿着武器的碧落族人,在呐喊聲中,帶着赴死的決心,和同伴們一起頭也不回地躍入洞穴中。
他們仿佛要用身體去填補。
葉熙熙感到十分陌生,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能感受到災殃的力量已經無比微弱,甚至落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重創災殃,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究竟是什麼,讓他們一定要走到赴死這一步呢?
“少觋。”
她聞聲轉過身去。
燧烏站在她身後,他在叫她的名字。
“答應我,封印完成之後,一定要去碧落找栖川他們。”
“這是我們幾個的約定。”
他盯着一批又一批消失在災殃中的戰士,而後望向她,執着的眼睛裡流出淚水:“少觋,求你,不要丢下他們。”
葉熙熙有些慌張,她不明白燧烏在向她乞求什麼,但毫無疑問她什麼都做不到。
她向後退去,扶着臉上的面具,甩開身後的人,一路跑到小河邊。
熟悉的河流,她想起來,方才在祭祀開始前,少女就坐在這裡,看着自己的倒影。
但是現在,她環顧四周,祭壇、聚集的人、大片破土的綠芽都不見了。
這裡隻剩下一條河流,和它身邊普通而遼闊的大地。
她走到跟前,看到河流中的倒影,她臉上帶着獸骨面具,映在水面上的人正在盯着她。
葉熙熙摘下了面具。
水中的人動作和她一緻。
然後葉熙熙看到了她的臉。
不,這不對。
水中的人朝她微微一笑,從河裡伸出手,将她拖進水中,力氣大到葉熙熙無法反抗。
救救我!
“……一千年後的人們,會把每年發生的大事用文字記在書裡,留給後世的人看。”
葉熙熙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坐在幾個人中間,大家都在看着她。
杯珓剛從祭壇上下來,沒來得及換去祭祀裝束,腰間還挂着玉石和骨鈴。
她期待地問葉熙熙:“老師,如果你有這樣一本書,你會把今天的祭祀寫在裡面嗎?”
葉熙熙感覺自己的身體,但她聽到自己回答道:“當然會的。”
“那你會把我們幾個都寫下來嗎?”栖川問道。
“後世的人們,會在書裡寫一種故事,一群人,因為某種共同的信念聚在一起,經曆一些事,最後創造某種神迹。”葉熙熙說,“或許我會為我們寫下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裡會有很多角色。”她聽到自己繼續說,“你們可以在故事中展現真實的自己,也可以變成想象中的某個人。”
“也不知道少觋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會在做什麼。”栖川思忖,“不如,就寫我那個時候在做什麼吧。我不需要有很多戲份,隻希望能記錄下真實的我。”
葉熙熙颔首,表示記下了。
杯珓眼睛一亮:“我希望能成為和老師一樣厲害的人,但想試試和老師站在對立面,可以是壞人。”
燧烏說道:“我想當回首領試試,但是跟小杯一樣,我想做一個不是很正派的首領,當然,最好能跟心愛的人一起統治我的部落。”
大家發出驚訝的聲音:“看不出來,燧烏也有黑暗的一面啊。”
燧烏對他們的驚訝表示無語,他聳聳肩:“可能是打災殃太多次,有點被災殃影響了吧,但你們不覺得當一個黑暗的部落首領很有看頭嗎?”
其他人紛紛表示不覺得。
樞明說道:“倘若是我,我希望能成為重要的角色,可以不必出場很多次,但每逢出場,必有重要的事發生。”
大家紛紛稱贊他的想法很妙。
兮燭正在酣眠,獸耳将眼睛都遮住了。
栖川本來想叫醒他,但是轉念一想:“既然他睡着了,那這本書裡就不寫他了,誰讓他沒趕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