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
他聽趙明先說了最難的時候,總會不自覺聯想到溫晝的臉,聯想到溫晝為了阿姨四處奔波,過去幾天他壓制得很好,此刻,在趙明先說出那句“謝謝”之後徹底控制不住。
愛是常覺虧欠,他愛溫晝,便不想讓他受到一點傷害,哪怕那些傷害已經是過去式了。
“我們得回去了。”溫晝牢牢握住談晚谧的手,“以後不許再說對不起了,都過去了。聽到沒!”
溫晝不确定談晚谧有沒有聽進去,隻知道自己在第二天上午跟着他到了一棟立于紅綠燈路口的大樓。
他第一次來這裡,看談晚谧十分熟練地刷臉進樓,門口的保安打了個招呼,還伸出手摸了把溫晝懷裡的兔子。
“小夥子,兔子賣不啦,今天晚上大家加餐。”中年大叔看着黑兔子,口水快掉到地上了。
溫晝滿臉防範,抱着兔子溜進樓裡。
“學長。”幾個剛好走出大樓的學生主動和談晚谧打招呼,然後低頭快步離開。
樓裡和樓外是兩個天地,樓外看起來威嚴肅殺,灰藍色玻璃幕牆每一塊都倒映着熙攘的街面,樓内卻仿佛一個童話世界,五彩斑斓,牆壁上還印滿了兒童畫。
溫晝看迷了眼,靈魂仿佛被彩色的幾何圖形吸進去,糊裡糊塗被談晚谧帶着進電梯。
電梯在10層停下,幾個抱着厚厚一沓資料的學姐迫不及待進來,和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我聽說你們這次的項目由老唐親自帶隊,去上海那邊打總決賽對吧?”
另一角落的幾人竊竊私語,說着溫晝既陌生又熟悉的話題。
“對,我們運氣很好,老唐以前從來不帶隊,我聽說這一次是因為他要陪未來的老婆去上海處理事情才答應的。”
“那就是師娘。”有個聲音格外興奮,“你們見過她嗎?”
“沒見過正臉,但我有次遠遠地看到過,氣質一絕!簡直比二十來歲的姐姐還迷人!”
另一個不同的聲音說:“你們說其他老師知道嗎?”
“肯定知道啊!老唐追人那麼高調,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個漂亮的未婚妻。”
确實漂亮。
溫晝在心裡對小姐姐的話表示贊同,畢竟歲月不敗美人。
“我感覺我們旁邊這兩個小哥哥也好帥!”幾個小姐姐很快換了話題,讨論起近在咫尺的兩個人。
溫晝默默靠到談晚谧身邊,假裝沒聽到。
“我比較喜歡高的那個,雖然冷着臉但也太帥了。”
“那我還是選粉頭發的小哥哥吧,好看!”
“他們不會是一對吧,靠那麼近……哎,看看他們的手牽着沒?”
溫晝吓得一激靈,把貼着談晚谧右手的手背後撤一些。
剛好電梯到了最高的一層,也就是26層,談晚谧面無表情跨出電梯,故意似的當着幾個師姐的面和溫晝十指相扣。
兩分鐘後,兩撥人在同一間辦公室門口再次相遇,師姐們尴尬得在地闆上、牆縫裡尋寶藏,溫晝反而大大方方地對她們笑了一下。
最前方的一個女生回以相似的微笑,主動搭話:“你們也是來找老唐修改項目計劃書的嗎?”
“不是。”溫晝想組織一下語言,卻發現不管怎麼說都很奇怪,索性以微笑應對萬物,等着唐叔叔開門救他于尴尬的水火之中。
“我可以摸一下兔子嗎?”一個臉圓圓的女生開口,過肩黑發略顯毛糙,笑起來時很甜。
溫晝巴不得,十分幹脆地把兔子推出去。距離他們敲門已經過去了半分鐘,門依舊沒有打開的意思。
“會不會在午休,現在快中午了。”一個男生合理猜測。
“那麻煩了,除非有人進去把他叫醒,不然我們得等兩個小時。”又有人七嘴八舌接上。
“門鎖了,我們進不去怎麼叫他?”
等到一分鐘時,談晚谧耐心告罄,給唐叔叔發了消息後掏鑰匙開門。
幾位學姐呆在原地,好一會才一個推一個地進門。
辦公室裡并沒有其他人影,沙發整潔地面一塵不染,辦公椅背對的牆面挂了一副字畫,落款為唐岑。
唐叔叔的大名就是唐岑。
很快,穿着一身灰色運動套裝的唐岑回到辦公室,旁若無人給了自家兩個孩子擁抱,“你們怎麼突然過來了?”
然後給幾個學生安排任務,“無線網密碼是八個零,你們把引用的文獻在CNKI上找出來,這個不用我教吧?”
幾個學生異口同聲說:“不用!”
“宿舍不能養兔子,想讓你帶回家。”談晚谧捏着兔子垂下來的耳朵,“我找人給溫晝配了藥,來你這裡熬一下,有鍋麼?”
“有,後面隔間,你拉開就是。”唐岑指着靠近陽台的一扇門說。
談晚谧開了一條小縫,先把溫晝推了進去,提前被許雲珠風幹過的中藥包在牛皮紙裡,他接水全倒進了一隻紫銅鍋。
“唐叔叔平時會在這做飯嗎?”溫晝看完一圈也沒找到柴米油鹽,隻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茶葉和好幾套不同的茶杯,有配套的茶壺,整整齊齊摞在壁櫥。
“他一般去食堂。”談晚谧不太熟練地開火,帶溫晝繞到了和隔間相通的陽台,這裡有一層紗簾和一層實布簾擋着,裡面的人看不到。
二十層離地面已經有六七十米,溫晝扒在落地窗上,看底下龜速移動的小人。
“那個女生懷裡抱着的娃娃我記得江見月也有一個。”溫晝指着花壇邊坐着的兩個女生,其中一個懷裡抱了隻棕色的玩偶熊,和江見月放在宿舍那隻很像。
“我看不清。”談晚谧沒戴眼鏡,這麼遠他隻能看到一個輪廓,“你不是也近視嗎,怎麼看得這麼清楚?”
“我不近視。”溫晝盤腿坐在談晚谧旁邊,“我都沒戴眼鏡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