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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黃昏。

紅霞染目，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層層疊疊地布滿天空。

往常。

沉魚落雁在黃昏時分已然張燈結彩。

眼下。

沉魚落雁卻燈火闌珊，就連姑娘都懶得梳妝隻管圍在一起，吃飯的吃飯，嗑瓜子的嗑瓜子——國相身死，封陵城内的青樓禁止營業三日——姑娘們樂得清閑。

落薰直到黃昏才醒來。

醒來之時。

浮影正坐在她的床邊。

“老闆娘……”落薰往後撐着床，坐起身。

“好些了嗎？”浮影輕搖羅扇，語帶關切。

“好些了……”落薰擡手往後抓了抓發癢的後背，眼神驟然暗淡，“你聽說了嗎？常來送山雞野豬的獵戶死了，還自稱是殺害蘇相國的兇手。”

“聽說了。”

“獵戶說，蘇相國奸污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堪受辱上吊自殺，一屍兩命……”

“都聽說了。”浮影放下羅扇，“獵戶在沉魚落雁潛伏多日，伺機而動，最後親手殺死了蘇相國……大仇得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死得其所？”落薰搖頭，不敢苟同。

“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你也不必多想。”浮影挑眉瞪着落薰，“以後，你不許再到三樓偷懶。”

“呵呵……”落薰把眼睛笑成彎彎的月兒，長長的睫毛煽動着靈動的光芒，“沉魚落雁生意火爆，我日日夜夜在廚房燒火，難免會感到勞累。勞累了，免不了就要偷懶的。”

“既然燒火勞累，那就不要留在廚房燒火。走出廚房，吃喝玩樂，招待客人，豈不更好？”

“沉魚落雁的賓客都是達官貴人，我隻是一個舉止粗鄙的燒火丫頭。如果讓我招待客人……老闆娘一定夜夜忙于替我道歉，幫我收拾爛攤子……如此一來，老闆娘哪裡還有時間招待貴客？”

“你啊……”浮影捏住落薰的下巴，細細打量落薰黑黢黢的皮膚掩蓋下的精緻五官，“過去你年紀小，如今你都十八了。你還是甯願躲在廚房裡面燒火，任由柴火把你的小臉熏黑，也不願衣着光鮮地招待客人嗎？”

“知我者，莫若老闆娘。”

“你跟随我多年，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做逼良為娼的勾當，更不會強迫姑娘出賣身體。你隻需換一身好看的衣衫，賠笑陪喝，如此而已，難道不比留在廚房燒火舒服嗎？”

“哎喲~”落薰雙手拉着浮影的左臂，目光閃閃地撒嬌：“我身為沉魚落雁的燒火丫頭，既能偷吃廚房裡面的雞鴨魚肉，又能住這麼好的房間，還能有老闆娘的關懷備至……沉魚落雁的燒火丫頭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差事，誰還要做别的差事呢！”

“若你當了沉魚落雁的姑娘，吃喝用住都能更好。”落薰到底隻是一個燒火丫頭，為表公正，身為老闆娘的浮影無論如何偏心落薰，始終不好太過優待落薰。

“老闆娘啊老闆娘，你瞪大你美麗的眼眸看看我……”落薰手指戳着自己的臉頰，“你看看我，被廚房的柴火熏得黑黢黢的，哪個瞎了眼的貴客願意跟我一起飲酒作樂啊？”

“你啊……”浮影用食指戳了一下落薰的臉蛋，“你的‘黑黢黢’掉了，該補妝了。”

“是嗎？”

落薰扭頭看向梳妝台上的明鏡。

明鏡裡頭的落薰，巴掌大的臉龐白一塊、灰一塊、黑一塊，髒兮兮的，活像一隻睡亂了毛發的髒貓。想必是她昨夜被侍衛潑了一大桶水，使得臉上故意塗抹的黑粉被水沖得濃濃淡淡地粘在臉上。

“我肚子餓了。”落薰收回視線，看向浮影，“開飯了嗎？”

“嗯。”浮影點頭，“蘇相國身死，沉魚落雁停業三日。如今姑娘們都樂得清閑，正在後堂吃飯。你梳洗一下，也到後堂吃飯去吧。”

“我補個粉，馬上就去！”

去慢了，好飯菜怕是要被姑娘們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