稜蒙炎再次把視線移到落薰身上,毫不避嫌地用食指撩了撩落薰的下巴,暧昧地說:“我等你答複。”
慕晚潇的臉龐越發鐵青。
稜蒙炎站起身,挑釁地看了一眼慕晚潇,勾勾嘴角,嗤笑一聲,轉身離開了。
稜蒙炎離開之後。
慕晚潇居高臨下地俯視落薰。
縱使慕晚潇努力克制,卻仍渾身散發讓人不寒而栗的怒氣……落薰認識慕晚潇多時,從未見過慕晚潇如此怒氣滿溢的模樣。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落薰在心中默數三聲……一,二,三……落薰跳起身,拔腿就逃……卻被慕晚潇從後楸住了衣領。
“放開我!”
落薰擡手拍着衣領,拍開慕晚潇的手。
慕晚潇松開落薰的衣領,往旁一步,擋住落薰逃跑的路。
“你跟稜蒙炎很相熟?”慕晚潇的聲音透着濃濃的怒氣。
“我跟他認識了兩天,你說相熟不相熟?”落薰撅着小嘴,揚起下巴,誓要把慕晚潇的怒氣怼回去。
“你們才剛認識兩天,就這般相談甚歡?”慕晚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忍怒火,“你們在聊什麼?”
“你已經偷聽完了,還問我幹什麼?”
“你打算答應他?!”
慕晚潇幽暗的眼眸,仿佛燃着兩把憤怒的火把。
落薰直視慕晚潇的憤怒……
原想把慕晚潇的憤怒瞪回去,卻莫名地酸了眼眸。
“你已經選擇了殷棠酥。”落薰把眼眸的酸楚咽進肚子,“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如何打算,已經跟你沒有關系了。”
“你是在逼我嗎?”
“逼你?”落薰發白的臉龐漾起若有似無、自嘲的笑,“我不傻。我明白,沒有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大好前程。更何況,放在王爺面前的不隻是‘大好前程’,還是‘大好河山’。”
“落薰……”慕晚潇低沉的聲音擠壓着周遭的空氣,讓人呼吸困難。
“慕晚潇。”落薰深深看進慕晚潇的眼眸,“如果北疆長勝君今日要的是我,你也會拱手相讓,任由我前往北疆後宮受盡折磨,是嗎?”
慕晚潇眼中的怒火逐漸熄滅,卻而代之的,又是落薰無法讀懂的複雜。
她緊緊逼視慕晚潇的眼眸,“你會嗎?”
慕晚潇的眼眸仿佛被她的視線牢牢綁住,無法移開。
她更深地看進慕晚潇的眼眸裡面,從牙縫擠出話地追問:“你,會,嗎?”
慕晚潇的眼眸複雜地翻湧着,似乎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說,最終卻隻是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沉默。
落薰閉上眼睛的同時嗤了一口氣,酸楚的眼眸不能再看慕晚潇,否則定要落下淚來。
她諷刺地說了一句:“感謝王爺的回答。”便垂着眼睛,轉身離開。
他從後拉住她的手臂。
她釘在原地。
她等着。
等着他說,他不會。
又或者等着他殘忍地承認,他會。
陣陣疾風在耳邊吹過,帶着夜間蟲子聒噪的鳴叫聲、花草樹葉被刮響起的搖曳聲……卻始終沒有他回答的聲音。
夠了。
落薰甩開慕晚潇的手,頭也不回地跑回馬車。
慕晚潇于幽暗之中靜靜注視落薰傷心的背影,眼神更加複雜。
……
……
周而複始。
白天。
車馬瘋狂趕路。
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緻大同小異,慕汐惜卻始終趴在車窗樂此不疲地欣賞着。
夜裡。
南域與北疆的将士各自對着篝火休息。
稜蒙炎幾乎夜夜變着花樣給落薰送吃的……烤野雞、烤山雀、烤魚、烤野豬……北疆将士都明白稜蒙炎的用意,南域将士又都聽說落薰是慕晚潇的侍妾。稜蒙炎根本不把慕晚潇放在眼裡,慕晚潇對稜蒙炎同樣視而不見……北疆将士與南域将士之間本就緊張的關系愈發暗湧。
落薰裝作沒有察覺這些微妙的氣氛。
慕汐惜是真的沒有察覺任何不對勁。
一路上。
慕汐惜天真的笑容與單純的笑聲,緩解着北疆與南域之間的劍拔弩張,洗滌着所有人長途跋涉的疲累身心。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正在把慕汐惜送往人間煉獄,所有人都知道慕汐惜面前是一條不歸路,他們或多或少都在心底最深處憐憫着這個可憐的小姑娘……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卻始終一臉單純無憂地笑着,快快樂樂地看着窗外的景緻,開開心心地欣賞着每一個日出日落。
那般單純。
那般美好。
仿佛不沾一絲人間煙火。
仿佛不懂任何人間疾苦。
漸漸地。
他們開始不敢看慕汐惜單純的臉龐,不敢聽慕汐惜天真的笑容,甚至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哪怕隻是一天、半日、甚至幾個時辰,他們希望慕汐惜可以晚一些到達人間煉獄。
慕汐惜是無憂的仙子,不該活在煉獄。
日落時分。
馬車跑進邊城。
明日一早。
慕汐惜便要告别南域隊伍、跟随北疆隊伍繼續前往北疆。
落薰握緊雙手,神情凝重。
慕汐惜卻隻管看着窗外破落的村莊——衣衫褴褛的乞丐躺在路邊等死,穿着滿身補丁的小孩在路邊哭喊着找爹娘,衣着樸素的百姓躲在道路兩旁瑟瑟發抖、驚恐地看着他們的車馬——慕汐惜扭頭看向落薰,從來不沾愁苦的眼眸爬上微苦的疑惑。
落薰看着窗外,淡淡地說:“這裡是南域邊城。邊城地處北疆與南域的交界,北疆長勝君三不五時跑到這裡作惡……大概是把這裡當成他的人肉狩獵場了。”
“他們為何不逃?”
“能逃的都逃了,但是……總有些人,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