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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飄起了細雨。
放眼看去,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唯有披着一襲月白披風的慕汐惜如同一朵潔白無瑕的梨花,纖塵不染。柔軟着他人的心,刺痛着他們的眼。
慕晚潇與落薰一左一右地走在慕汐惜身旁,走出驿站大門。
北疆的車馬已經在門口等着。
高大黑壯的北疆将士已經準備就緒,時刻準備繼續趕路。
一陣風吹過。
地上的雜物碎屑随風而飄,滿目哀傷,伶仃又悲涼。
落薰握緊慕汐惜的手,不願放開。
慕汐惜仍是那般天真無邪地笑着,輕拍了拍落薰緊握的手,“再見了,落薰姐姐。”
“我不要……”
落薰喉嚨發緊,聲音沙啞地說不出話,隻能顫栗着不斷地搖頭,更加握緊慕汐惜的手,死活不願放開。
仿佛隻要一松手,慕汐惜就會化作一縷清風,消失不見。
“落薰姐姐……”慕汐惜對落薰粲然一笑,眼眸閃爍的光芒仍是那般清澈,稚嫩單純的臉龐卻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許多,“送君千裡,終須一别。”
慕晚潇上前,輕拍了拍落薰顫栗的肩膀,示意落薰放手。
落薰萬般不舍地松開慕汐惜,被人推了一把似地往後踉跄了一步,擡手捂住嘴巴、把哽咽聲困在她的五指之間。
慕汐惜擡起淚眼,清澈的瞳孔裡面倒映着慕晚潇滿是不舍的臉龐。
“王叔叔。”慕汐惜孩童般笑着,“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落薰姐姐……不能再跟落薰姐姐吵架了。”
“王叔叔答應你。”慕晚潇擡起手,重重地摸了摸慕汐惜的頭頂,語氣明顯不忍地說:“汐惜,去到北疆之後,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王叔叔除了答應你,照顧好你的落薰姐姐。王叔叔還答應你……”
慕晚潇俯下身,在慕汐惜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
慕汐惜瞪圓眼睛,雙頰不住地抖動。
慕晚潇站直身子,眼中發出溫暖的光芒,堅定地又再摸了摸慕汐惜的腦袋。
慕汐惜燦爛地笑了,含淚,不停地沖慕晚潇點頭。
突然傳來稜蒙炎冷硬的聲音——
“時辰已到!”
簡直是劊子手行刑前的吆喝。
落薰沖上前想要抱住慕汐惜,不讓慕汐惜走……
卻被慕晚潇拉住了。
慕汐惜笑着,向落薰與慕晚潇揮了揮手,果斷轉身,大步走上馬車……蓼岽周到地給慕汐惜配了上下馬車的小凳子,慕汐惜上馬車便不再那麼狼狽了……慕汐惜坐進馬車,卻沒有撩開窗簾。
慕汐惜不想讓她的王叔叔與落薰姐姐看見她哭。
慕汐惜她舍不得他們,更舍不得他們為她傷心。
準備就緒。
稜蒙炎輕松跨上異常高大的黑色駿馬,駕馬走到落薰跟前,用調戲的視線糾纏落薰的臉龐,附身對落薰說:“怎樣?要跟我走,做我的将軍夫人嗎?”
稜蒙炎故意把笑容擠成陰險的弧度。
落薰仰頭看着稜蒙炎,她的眼白因為哭泣變得又紅又濁……
如果她答應了,就可以陪慕汐惜再走一段路?
可是。
正如慕汐惜所說,送君千裡終須一别。
她該如何選擇?
她猶豫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刺進她的掌心。
稜蒙炎對落薰伸出大手。
落薰不自覺地放松了拳頭,指甲在她的掌心留下深深淺淺的烙印……
慕晚潇一把将落薰拉到他的身後。
稜蒙炎嗤笑瞪着慕晚潇。
慕晚潇冷冷回瞪稜蒙炎。
稜蒙炎突然坐直馬背上的高壯身軀,揚天大笑。大笑過後,他扭頭,視線越過慕晚潇、看着落薰,“下次再見,你一定會答應我的。”
稜蒙炎一聲令下。
北疆車馬瞬間如箭飛馳。
落薰跟着車馬跑了幾步,北疆的車馬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落薰停下腳步,渾身如抽絲般楞在原地……
慕汐惜的身影,灼燒着她的胸口。
心如刀割。
不隻是心,她整個人就像被剖成兩半,劇痛。甚至被剝了皮,傷痕累累……實在是太痛了。
她用力閉上眼睛,不忍再看空蕩蕩的道路。
風吹過。
帶走了路邊枯樹的最後幾片葉子。
慕晚潇走到落薰身旁,低聲說:“我們走吧。”
“我想再留一兩天。”
“你多留一兩天,汐惜也不會回來。”
“你要走就走,我可以自己留在這裡。”
“落薰!”慕晚潇握住落薰的手腕,“這裡是邊城,不是你一個女子應該留下的地方。”
“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我剛剛才答應汐惜好好照顧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小白兔……”落薰突然将臉轉向慕晚潇,“你剛剛在小白兔耳邊說了什麼?”
“如果你立即跟我離開邊城,我就告訴你。”
“我現在跟你走,你現在就告訴我。”
“我們一離開邊城,我就告訴你。”
落薰暗下眼眸,移目看向北疆車馬消失的方向……
她心裡明白,無論她留多少天,小白兔都不會回來了。
她很深地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驿站,發現南域将士們早已準備就緒,蓼岽也給落薰準備好了回程的馬車。
用力呼了一口氣。
落薰頭也不回往馬車走去,把慕晚潇甩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