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後,盛桉回房間收拾東西。
收拾舊物總容易讓人回憶起過往,心潮起伏。所幸這一部分盛桉已經經曆過了——她的大部分衣物在過去的一周内已經陸續收好并搬到賀長澤的住處,如今剩下的不過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件,外加一些常用的書。
盛桉将書一一收到拉杆箱裡。看着漸漸空了的書架,她終于有種自己的生活即将邁入一個新階段的感覺。
她在這裡生活了十四年。不論好或者不好,終于要翻篇了。
門輕輕被敲響了。
是盛绾。
她走進盛桉的房間,看着周圍整潔而空蕩的模樣,神情有些不舍。
當媽的哪能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事?可有些事,實在是不合适,也實在不好說開。
女孩子家家一年年大了,正是要臉的時候。她這樣苦心瞞着,盛绾又能怎麼樣呢?不過是替她提心吊膽罷了。
事到如今,雖然未必圓滿,但能這樣體面地收尾,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盛绾看着盛桉,道:“長澤是個好孩子。你們既然已經領了證,就好好經營婚後的生活。”
盛桉點頭,“我知道的媽。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說完,她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仿佛毫無心事。
盛绾輕聲歎道:“你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歎完,她将手裡的信封遞了過去,“這個你收着。”
盛桉早就注意到盛绾手裡的信封了,一邊接過來一邊往裡看:“這什麼啊?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盛绾道:“是華盛廣場的房子,買在你的名下,買的是大戶型……之前一直是租出去的,現在收回來了。裡面是鑰匙和房産證,你收好……”
盛桉怔怔的。
盛绾道:“這房子的錢是我和你爸爸出的。你爸爸那邊我不清楚,我一直就不知道他是怎麼掙的錢,但他确實出了一半,你要是有興趣就自己去問他好了。
“我這邊你不用擔心。私立學校的老師工資還不錯,我又沒有其他支出,也不用養家,算是高收入了。
“這些年我托你許叔幫忙,理财也掙了點。剛好運氣不錯,趕上房價還沒猛漲的時候入手,算是撿了個不小的便宜。
“你放心,這事你許叔是知道的。”
盛桉隻覺得手裡的東西格外燙手,“你怎麼沒早跟我說呢?”她推脫,“不行,我不能要。再說我自己有錢呢!你忘了我剛賣了版權的……”
“那是你自個兒的,這是爸爸媽媽給的,不一樣!”盛绾說着,伸出手理了理盛桉耳邊的頭發,“桉桉,爸爸媽媽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不論如何,我們總是希望你好的。
“婚姻其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我雖然讓你經營生活,但并不是要你委屈自己的意思。
“房子收回來了,你就别再往外租了。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哪天你跟長澤吵架了,或者運氣再不好一點,你發現跟他過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是再不願意回到這邊來的……華盛的房子是爸爸媽媽的地方,你可以沒有任何負擔地住在那裡,住多久都行……”
盛绾看着盛桉,眼裡有淚光閃動,嗓音都啞了。
盛桉眼底的潮氣湧起。
她低下頭,使勁眨了好幾下眼,這才擡頭看盛绾,問道:“那你呢?”
“什麼?”
“那你怎麼辦?”
盛绾笑了,“傻不傻?我不是還有你嗎?怎麼?你以後不管媽媽了嗎?”
“不會!”盛桉說着,伸手抱住了盛绾的腰,不讓她看見自己通紅的眼睛。
她像小時候那樣依偎着盛绾:“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
返程的路上,賀長澤能感覺到,盛桉的情緒不高。
兩人雖然領了證,但畢竟是協議婚姻,真正認識的時間不長。賀長澤不是個喜歡交淺言深的人,也沒有試圖去打探或者安慰盛桉什麼,隻是問她道:“要聽歌嗎?”
盛桉回神,哦了一聲,“都行。”
賀長澤按開了音樂。
他的舊手機屏幕摔碎了,新換的手機還沒來得及将喜歡的歌單導入,于是就随意接入了一個電台。
主持人剛好切了一首歌,前奏過後,一個略帶幾分沙啞的女聲響起:【騎單車的少年停在舊報攤……】
盛桉忽然轉頭看了賀長澤一眼。
賀長澤不明所以:“怎麼了?”
“這首歌叫《長大成人》。是一首……”盛桉糾結片刻,到底也沒說這是一首什麼歌,隻問他,“你沒聽過這歌嗎?”
“沒有。”賀長澤道,“我聽老歌比較多。這歌怎麼了?”
賀長澤很快就知道怎麼了。
音樂往前走,進入副歌部分。沙啞的女聲微微拔高,自帶故事感——
【後來他和陌生的人同床 和枕邊的人說謊和最愛的人老死不相來往】
【偶爾酒後失言提起那個姑娘就笑說誰的青春沒有過白月光……】
音樂聲在車廂裡來回滾動,明明不是那麼情緒濃烈的歌,卻莫名自帶鋒芒,精準狙擊在場之人的隐秘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