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澤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他甚至還繼續在碗裡找着水果吃，仿佛姜月清的心内剖白，還不如他眼前的幾塊水果來得有吸引力。
不是？大哥！
你到底幾個意思啊？
盛桉往沙發背上一靠，盯住賀長澤，一副一定要等他開口說話的架勢。
賀長澤擡眼看她：“這樣，你先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我當局者迷，讓我聽聽你的看法。”
盛桉懷疑地盯着賀長澤。
這是“當局者迷”的樣子嗎？他甚至有些過于置身事外了吧？
盛桉謹慎道：“感情的事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外人的看法如何不重要。不過，在這件事上，我倒是有一點跟我……跟你我有關的猜測。”
賀長澤比了個請的姿勢。
盛桉道：“一開始，我确實有點沉浸在姜月清的故事裡。”
但可能是寫故事的人都會有的通病，盛桉沉浸在故事裡的時間很短，很快就醒過神。
她意識到，這裡面有一點說不通。
姜月清講的這個故事，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歸根結底，她希望盛桉能同情她，支持她，最好是能鼎力相助，幫她拿到《小流年》的女主這一角色。
這都可以，這都能說得通。
可問題是，姜月清為什麼要多次強調她自己對賀長澤的感情呢？她話裡話外，分明是還沒忘了賀長澤，想跟他重新走到一起的意思。
姜月清有這樣的心思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姜月清為什麼要跟她說？這是不是有點過于嚣張了？當着盛桉這個現任的面表白賀長澤？在她本人甚至對盛桉有所求的情況下。
她就不怕适得其反嗎？這不合理。
盛桉隻能推測，最大的可能是，姜月清已經從某些途徑知道了她和賀長澤的事。她知道他們是協議婚姻，所以并不認為她對賀長澤的表白會冒犯到盛桉。
姜月清甚至可能認為，她對賀長澤的表白，有助于在盛桉這裡加印象分。
當然，這也隻是盛桉自己的猜測。她不能保證自己的猜測就是正确的，隻好兢兢業業地繼續維持自己的人設，對講完故事的姜月清沉默以對，順帶神色凝重。
這樣的神色，可以理解為一個妻子對丈夫的情史表示不高興且感到被冒犯了；也可以理解為身為賀長澤的朋友，盛桉對他們之間蹉跎了這麼些年卻不能相守表示遺憾。
盛桉強調：“我覺得自己的演技應該還算在線，但畢竟發揮的空間就這麼多，多少還是有些倉促了，頂多算是亡羊補牢。
“我其實應該在她提到你的第一時間就惱羞成怒，轉頭走人的。這應該才是現任對前任的最佳反應吧？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不希望她知道咱倆之間的事。我雖然沒主動透露，但好像也沒有瞞得很好……雖然我覺得，她知不知道的，都不太影響她對你的心思就是了。”
賀長澤敏銳地看向她：“你該不能以為她說的話都是出于真心吧？”
盛桉張了張嘴又閉上。
她眨了眨眼，試圖裝出幾分無辜來。
賀長澤氣笑了：“可以，她就跟你講了一次故事，你就相信了。我跟你說過那麼多次，你卻全不放在心上。
“你到底哪邊的？”
盛桉有點小小的不服氣：“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她很高姿态，很矜持的。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撒謊呢？
“是你給她站台的，要不然我也不能這麼先入為主吧？”
賀長澤道：“可我也隻認識五六年前的她。都說等閑變卻故人心，誰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你也說了，她見你時明顯是帶着人設來的，萬一這一整出，都是她在演你呢？”
盛桉不解：“可為什麼呢？沒有理由吧？我已經明确跟她說了我不能插手選角的事了。”
“功夫可不一定都要放在棋局内。我有個猜測，不一定對，你聽聽就好。”賀長澤道，“我認為，她不一定是自己猜出了我們的關系，而是有人告訴她的。
“她找上你，固然是想走走人情。能走得通當然好，走不通的話，還可以順便試探試探你，完成領導給的任務。
“至于這個領導是誰……比如說，徐希瑩。”
盛桉心裡不自覺泛起一點涼意。
賀長澤道：“娛樂公司簽人不都得背調嗎？就以當初我跟她那段流言的傳播範圍，我相信徐氏娛樂肯定知道了。
“現在就看徐希瑩有多恨你了。
“假如她足夠恨你，就有可能派姜月清過來試探你。給出的價碼嘛……比如說，如果姜月清能試探出個結果來，徐氏娛樂就全力為她運作她想要的角色。
“我最近剛好在過藝人的資料，準備給公司的成品拍廣告。就我知道的，耀影娛樂現在主推的是男演員，他們現有的女演員的定位都跟青春校園劇不符。
“換句話說，《小流年》的女主角色，耀影娛樂大概率是要拿出來交易的。既然是交易，總得有個價碼，無非是價高價低而已——也别說什麼對家不對家的了，資本的市場從來隻有真金白銀，些許恩怨而已，算不得什麼。”
盛桉面色微微發白。
這确實很說得通。
而姜月清的試探，說穿了也很簡單，就是銷售的常用套路。不問你要不要買，直接問你要什麼顔色什麼大小——這背後的邏輯就是默認了你會買，而你往往意識不到自己被套路了。
姜月清就是這麼做的。她沒有直接問盛桉她跟賀長澤之間是真的還是假的，而是以绯聞前女友的身份，跟盛桉講了一下她本人和賀長澤的過往。
盛桉覺得懊惱。
她确實應該在一開始就轉頭走人的。
可這套路未免也太深了吧？
奇了怪了，徐希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嗎？
賀長澤看着盛桉不解的神色，按下了心裡的另一個猜測。
徐希瑩其實不算是個複雜的人。以他對徐希瑩的了解，這不像是她能想出來的風格，倒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