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桉并沒有喝醉,但确實有幾分微醺。
她知道這是一個不能掉鍊子的場合,下意識就當自己還是那個在台上的主持人,一舉一動都十分端着,體态優雅,神情自然。
可喝了酒是瞞不了人的。她的眼裡因為酒氣而染上一層瑩潤的光澤,看人時總不自覺定住片刻,多了幾分脈脈含情,仿佛是在一本正經地勾引人。
賀長澤知道,他不能再讓她待在這裡了。
所幸宴客也已經接近了尾聲,這會兒跟主家告辭,并不顯得失禮。
賀長澤帶着盛桉跟白家長輩道别。
客人跟主家表示恭喜,說多謝款待;主家客氣地謙虛幾句,熱情地挽留過客人一回。
賓主盡歡,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在白家長輩身邊的白韶欣忽然擡頭看了他們一眼。
她挽住了站在一旁的徐起舟的胳膊,笑道:“我們送送你們吧。”
徐起舟微微一怔。
他轉過頭來,眼神正對上賀長澤的,一個略帶恍惚,一個情緒不露。
白家的長輩雖覺得有些突然,但到底禮多人不怪,并不阻攔。
白韶欣拉着徐起舟往外走,就走在盛桉身旁。
她的聲音很有些飛揚之感,像是幸福都要滿溢出來似的:“謝謝你們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儀式。”
盛桉回得偏慢,但字正腔圓,仿佛正在主持什麼訪談節目:“應該的。”
“等我們婚禮的時候,你們也要來啊!”
“……好。”
四人說着,走出白家的大門。
下午的陽光毫不吝啬地灑向大地,将地面染得瑩白,甚至微微有些晃眼。
盛桉下意識擡起手來遮了遮。
而後,她聽見了白韶欣分外活潑的聲音,自他們身畔傳來:“天氣好好啊!老公,我們也出去旅遊吧!”
這個稱呼……
盛桉覺得陽光晃眼得更厲害了,以至于她竟然有種眩暈感。
她想轉頭去看徐起舟的神情,卻硬生生克制住了這種沖動。
徐起舟的聲音似是有些無奈:“又想一出是一出了,你不是說要我陪你去看你的房子嗎?”
“說是這麼說啦!但也不着急吧?反正也不缺我住的地方。實在不行……”她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偷偷做壞事一樣,“我能不能搬去你那裡住啊!”
盛桉呼吸都微微一頓。
徐起舟似是有些尴尬:“韶欣!”
白韶欣竊竊地笑兩聲,似是有些羞澀,但還是大着膽子道:“怎麼了嘛!我們都訂婚了的……現在同居,不是合情合理嗎?
“你放心,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學烘焙,已經小有所成了!我會做很好吃的曲奇餅幹,我哥哥們都說好吃的……”
盛桉不想再聽了,腳步都不自覺快了兩分。
賀長澤含蓄道:“徐總,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麼能讓女主人千辛萬苦去學下廚呢?”
白韶欣聞言,轉頭來看他們,似是很驚訝:“賀總,你們家是你做飯嗎?”
盛桉隻好露出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我隻會很簡單的那種。”
賀長澤道:“正好我留學時專門學過,桉桉就省得學了。可惜我們工作都忙,一直都在公司吃飯,我都沒有多少發揮廚藝的空間。”
白韶欣立刻跟徐起舟表示:“老公你放心,以後我天天給你送餐!”
徐起舟道:“你有這個心就很好了,不用這麼辛苦。”
一段不短的路終于走到了頭。
盛桉幾乎是逃也一般地上了車。
知道他身邊有了别人,跟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他們之間的相處細節,是兩回事。
徐起舟和白韶欣站在車旁,彼此還在說着話。
車裡的隔音太好了,盛桉聽不清他們都說了什麼,隻看見了那兩人彼此對視的模樣。
白韶欣微微仰着頭,徐起舟則低着頭。
兩人的世界裡,仿佛隻有彼此。
然後,某一瞬間,白韶欣忽然踮起腳尖,吻上徐起舟。
盛桉看得一愣。
不等她細看,賀長澤手中的方向盤一轉,直将那兩人甩在了身後。
他甚至還刻意收起了車子兩側的後視鏡,聲音淡淡道:“看熟人情難自禁的現場,總感覺怪怪的。還是别污染自己的眼睛了。”
盛桉沒說話。
她感覺酒意開始上湧了,否則,她不至于有這麼強烈的煩悶感,像是一腳踩了空一般,一顆心無處安放,空落落的不知歸于何處。
盛桉遊魂一般到了家,往二樓自己的房間去。
賀長澤叫住了她。
盛桉很顯然是在走神,慢了一拍才回過頭,看向賀長澤。
賀長澤站在樓梯的底部看她,微微仰着臉,眼神裡溶了燈光,顯得有些深邃。
他道:“盛桉,你能看出來他們是在故意秀吧?”他頓了下,繼續道,“至少白小姐是故意的。”
盛桉沉默不語。
賀長澤歎道:“不論如何,有什麼事都記得叫我!”他強調道,“我一直都在。”
盛桉用了點力氣,扯出一個僵硬的笑來,“謝謝。”
她轉身繼續上樓。
——
盛桉放空自己的思緒,機械地卸妝,洗澡,收拾完自己,再把自己砸進床裡。
酒意上湧,盛桉放任自己沉浸在那種醺醺然的感覺裡,想忘掉現實中的所有煩惱。
可這煩惱實在太過綿長了,也太過有存在感了,即便是在夢裡,都沒打算放過她。
盛桉的夢裡,全是徐起舟和白韶欣。
在玫瑰束後接吻的他們……
跪地求婚的徐起舟……
嬌羞的白韶欣……
她叫他“老公”時理直氣壯的樣子……
陽光下,一人仰首一人低眉擁吻的場景……
所有的畫面,像是連續劇一般,在盛桉的腦子裡重複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