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竟下起雨來,雨打枝頭,淅淅瀝瀝竟直到天明才停。
翌日清晨,雀鳥歡叫。
外面天光才微亮,甯錦蘿便再也睡不着,喚了落霞和流雲進來。
今日要去拜見外祖母,甯錦蘿是激動又近鄉情怯,衣裙首飾換了又換,才選定一套淺綠的交領襦裙,搭配同色的發飾,清新雅緻又不失端莊。
流雲道:“依姑娘的容貌穿什麼都是好看的,實在不必過于擔心。”
甯錦蘿柔聲道:“隻是時隔多年再見外祖母,内心有些激動。”
見時候不早了,甯錦蘿便讓夏輕将甯錦宜喚醒,一番梳洗打扮後,活脫脫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仙童。
甯錦蘿越看心裡柔軟泛濫,對着小臉輕啄了兩下,“阿宜,我們去見外祖母了。”
于是便帶着流雲、落霞出了門。
梁老夫人知曉她們一早會來,特意派人到海棠院門口等着給她們帶路。
那嬷嬷見到甯錦蘿,眼神都亮了,活了這麼多年,跟在老夫人身邊見了這麼多姑娘,竟也沒有一個比得上。
在穿過一道道回廊後,甯錦宜冒出句:“外祖母家好大啊!”
知道她是走累了,甯錦蘿牽着她的小手,微微拉了拉,示意她再堅持堅持。
甯錦宜眨巴眨巴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不再說話,視線很快被園中的一隻小鹿吸引了,那鹿也瞧着她看,也是圓溜溜的大眼睛,水靈靈的,透着清澈的天真,好像在跟她說一起來玩啊!
帶路的嬷嬷見狀,便出聲解釋:“這是二少爺送給六姑娘的生辰禮物,估計是從六小姐的院子裡跑出來了,稍後自會有人來尋。”
甯錦宜并未認真聽,低着頭還在想那小鹿不能和她玩該有多傷心啊!
甯錦蘿心頭默默地想,嬷嬷口中的二少爺和六姑娘都是大舅舅梁明德和其正妻李氏所出。
實在是梁府的人太多了,各房的姑娘少爺加起來就是十來位,腦中還在回想梁府裡其它人物時,壽安居已近在眼前。
還未進門,甯錦蘿就看到廳堂内滿滿當當的,珠钗翠環,歡聲笑語。
甯錦蘿聽着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腳下放慢了步伐,垂眸瞥了眼跟在身旁不谙世事正四處打量的妹妹,深吸了一口氣。
在外候着的丫環往裡面通報了她們的到來,廳内的聲音立刻安靜下來,霎時間,甯錦蘿便感覺到衆人的視線都落在門口。
頂着衆人的注視,甯錦蘿牽着妹妹一步一步走進廳内,臉上挂着盈盈笑意的同時,迅速掃視了一眼周圍。
廳内最上首的位置上坐着一位老夫人,也就是她的外祖母,兩鬓比五年前斑白了許多,依舊慈眉善目,溫和安詳,見着她來,眼裡閃着水光。
老夫人兩邊下手位置坐着大舅母李氏,三舅母趙氏,五舅母蘭氏與李氏同坐一側,此刻正一副和藹的神色看着她們。
還有幾位年齡少女站在舅母們的身後,眼中無不閃過驚豔,正偷偷地打量着她,還時不時的交頭接耳。
甯錦蘿瞟了一眼,都是十分眼熟。
甯錦蘿頓住了腳步,眼眶微紅,喉頭忽然有一股堵塞之感,難以出聲。
她努力平複内心地激蕩,恭恭敬敬地對着上首的人行了個禮,聲音略微哽咽:“阿蘿給外祖母請安,願外祖母身體康泰常健。”
甯錦宜毫不怯場,跟着有學有樣地行了個禮。
兩姐妹一個端雅穩重,雪膚香腮,一個粉雕玉琢,天真可愛,在場的人看了無不覺着賞心悅目,點頭稱好。
梁老夫人看着多年不見的兩個外孫女來了,已是老淚縱橫,招手讓她們走近,一把摟在懷裡,聲音顫抖,泣不成聲,“我可憐的心肝兒,你們可算是來了,你們兩姐妹這麼多年守孝在越州委屈了,怨我老婆子沒有早些把你們接回來。”
“這不關外祖母的事,”甯錦蘿眼眶紅紅的,柔聲安慰,“為父母守孝本來就是身為人子應做的事。”
“哪裡守孝不是一樣的守,何必在越州,早知道你爹死的時候,就該把你們帶回來,何必讓你們受别人的拿捏。”
粱明安一早就将甯錦蘿跟趙家的事情說了,梁老夫人是個護短的,聽了後大為不快,念及甯錦蘿不肯屈就,堅持退婚,心中還是為她敢為自己争取感到欣慰。
另外還心疼她們都快到家門口了,碰上這等性命攸關,差點毀了一生的禍事,越發覺得這兩個外孫女命途多舛,可憐無靠。
梁老夫人緊握住甯錦蘿柔嫩的手,仔細地看着她,那相貌越發肖似她故去的女兒,心裡一陣感慨,又忍不住要掉淚。
祖孫倆又抱着哭了一番,被幾位舅母勸住,這才止了眼淚。
接着老夫人又說了些舊事,都是跟她母親有關的。
甯錦蘿一想起母親已經離開她們五年了,心裡忍不住悲傷起來,那時阿宜才不到兩歲,對母親的音容根本就沒多少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