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縮成一團假寐的馳也悄然睜開一隻眼,紅色的獸瞳望向顧從星。
“……不,我不會與它結契。”
“為何?!”
鐘冥驚訝不已,連馳也“唰”地站起身,往前踱了兩步。
顧從星平靜地與馳對視,聲音緩緩:“我聽聞,上古妖獸若修為高深,便可隐匿自身靈契,甚至完全抹去契約痕迹,以免在遭受危機時連累契主。隻是通常而言契主的修為遠超于妖獸,此類情況便很少發生。”
不過,伴生獸是成熟的妖獸與新生嬰兒立下契約,自然是修為甚于其主人。
“可是,即使外界探不出契約痕迹,這種源自血液的靈契也不會消失,不是麼?”
“!吼——”
聞言馳一改慵懶随意常态,怒目圓睜,長嘯一聲,周身妖力湧動——
“不必擔心,我會放你回到你主人身邊。”
一句淡漠的話打斷了馳的施法,将它砸得愣在原地。
“師兄?你?!”
鐘冥壓抑不住驚疑出聲:“你耗費百萬靈石,又與血妖纏鬥險些喪命,竟隻是為了還它自由?”
這實在是有些荒謬。
“它既有歸宿,又何必強留在此?”
聽到這反問,鐘冥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師兄,難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有主人這件事嗎?”鐘冥看向顧從星,不知為何語氣有些急切,“莫非你是為了它的主人才會如此?”
顧從星一時啞然。
不得不說,有時候小師弟的直覺真是異常敏銳。
此刻本應立即否認,畢竟按照這一世的時間線,他與司君劍此時還并未相識。可也許是上一世說得謊言太多,也許是面前小師弟的神情太過懇切,顧從星沉默片刻,終究是點頭應下。
“是誰?”
鐘冥跨步走到顧從星面前,極近距離下直視師兄的雙眸,不願錯過他臉上任何神色變化。
但顧從星依舊是一副無悲無喜面容,隻是輕聲道:
“一位故人罷了。”
他揉了揉鐘冥的腦袋,那少年便登時收斂了氣勢,蹭到他身邊。
“此妖獸就當是我還他的。從此以後,我與他不會再有什麼瓜葛。”
沒錯,在這一世,他與司君劍不會再有交集。
前一世的恩怨糾葛太多,也曾有過溫存的時光,可終究未有心意相通之時,還落得個拔劍相向的下場。
孰對孰錯,又有誰能說清?
顧從星想,在他死後,那位誅邪劍應會回歸原本風光無限的生活,或許會因披露他這魔頭修習禁術之事而被世人誇贊,或許會因親手斬斷塵緣而得道飛升……
總之,離了他這所謂的未來道侶,那人隻會活得更好。
這一世,倒不如不去開啟那些孽緣。
鐘冥似乎還想再問,可張了張口,終究還是忍住了。
也罷,既然師兄不願說,他就不必再問。
更何況,現在陪在師兄身邊的是自己,而非那惹他傷心的故人……
“兩位師弟原來都在此處。”
溫潤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顧從星與鐘冥俱是回頭。
蘭決來到他們身側:“師尊即将出關,我們這就前去他洞府外。”
他隻留下這一句就踏步離去,鐘冥神色一振,旋即邁步跟上。
顧從星深吸一口氣,跟上兩人的步伐。
琢光尊者閉關洞府外。
化神期大能即将出世,天地亂象,電閃雷鳴。
琢光師門下三名弟子伫立在洞府之外,皆是不染風霜,目光殷切地望着洞府大門。
在他們身後百米外,是主峰問道峰上的諸多弟子。他們日常在主峰接受諸位長老教導修習劍法,雖與劍尊沈慕關系并非密切,卻久聞其名,不免心生仰慕。
“轟——”
一道白光驟然爆開,劈裂了洞府大門的磐石,随即洶湧靈力釋出,所到之處皆寸寸凍結,凝成一片冰天雪地。
尚未築基的弟子呵氣成冰,發梢結霜,卻仍是不動分毫,隻盼能一睹琢光劍尊之風采。
“師尊!”蘭決揚聲呼喚,向前邁出一步。
顧從星心潮澎湃,定睛凝視那道緩緩走出的身影。
銀發如瀑,冰肌玉骨,手持長劍的男子漠然擡眸,冰藍瞳孔中映照出三名弟子的身影。
碧空明明,朗月懸空。他孤身立于月華之下,周身一片無垢冰雪,當真是虛渺無極,聖潔神秘,恍若靈光萦繞。
諸弟子不由屏聲靜息,隻覺此方天地似已不在人間。
然而就在衆人愣神之時,三道劍光挾着萬鈞寒意,猝然襲向蘭決三人!
蘭決在劍光初凝之時就已反應過來,他立即持劍抵抗,将那如同萬年寒冰的劍意擊碎!
顧從星亦是驟然回神,召出斬鲸劍與劍意相接,将那劍意挑向身後,飛出的劍光所到之處,一座山頭轟然崩裂。
鐘冥本欲持劍相抗,卻在感受到逼人的寒氣時轉身回撤,步若淩波,與劍光擦身而過。
在他身後的衆弟子們全然未料到鐘冥竟然不正面抗衡,反而是躲了過去,面對襲來的劍意急忙結成劍陣應戰,以數人之力勉強将其化解。
——不愧是劍尊,出關第一個動作居然是向親傳弟子發動攻擊!
沈慕乍一出關時如旖旎幻夢般的景象仍在前方,可衆人皆是心境大變,既驚懼又欽慕地望向那道銀色身影。
“尚可。”
那人輕啟雙唇,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