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快起床!丞相府嫡子親自來送上巳節的禮了!”
匡轸玉神智尚未清明,就聽見了如此噩耗,當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醒了。
“誰?”
“丞相府的嫡子啊!不知道怎麼,六部的禮今天都讓他來送了,想是丞相怕他又去那青樓妓院,給他找了個事做吧。”
匡轸玉坐起了身。
他們總共就見了兩次面,上一次還是在前世,怎麼她的感覺好像是背着家裡偷了情,莫名其妙地心虛。
“不過姑娘,你最近怎麼越來越嗜睡了?往日你可是卯時就起了。”
卯時起床,亥時睡覺,她十幾年來确實謹守着這樣的作息,從未變過。
但人死過一次之後難免心态發生變化,一想到起床要做的不過也就是琴棋書畫這些無聊的事,匡轸玉就感到厭倦,倒不如就躺在床上,哪怕睡不着就這樣呆着也比那些有意思。
“許是生過病還有些勞累,一時沒調整過來。”她如今倒也能做到信口胡诹了。
穿好衣服、梳好裝發、來到廳堂。
堂上已集齊了衆人,都正襟危坐等着這位丞相府的小少爺來送禮。
在場兩位未出閣的女眷全都蒙着面,大靖規定女子未出閣不得以真容示外男,當然,那些伺候人的婢女丫鬟和那些煙花市井地的歌女名妓自然不受這條件約束。
也是荒謬,官家的女子需得小心謹慎,那些拿錢賣色的女子卻也活得潇灑。
更荒謬的是,這曹懸刃既無官職也無文韬,隻因家世好就得他們全家出來迎接,這架勢倒似是丞相親自來送禮。
不多時,這纨绔就大搖大擺到了廳堂,看到這麼多人迎接,他顯然不太适應,一邊把香囊放下一邊小聲說道:“怎麼這麼多人,多尴尬呀!”
“額,香囊我已送到,你......你們都無需多禮。”
“那啥,我爹吩咐的,香囊我是送到了,但個人還備了一點薄禮,萬望各位收下。”
于是,他身後的小厮就拿出了幾個沉香木裝着的盒子。
曹懸刃吩咐小厮一一分發。
自己則是走到了匡轸玉面前,将早已準備好的那份禮物遞了過去,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和匡轸玉對上的那一刻,就仿佛在傳遞什麼不為人知的信号。
“懸刃賢弟如此破費!連血瑪瑙這種稀奇玩意竟也舍得贈與!改日愚兄做東去那萬花樓喝上幾盅,給你介紹幾個上好的舞姬。”
曹懸刃打眼看去,來人是個膘肥體壯、肥頭大耳的男人。
那滿臉的油膩和猥瑣的勁顯然惡心到了他。
“兄長這聲‘弟’倒是喚得親熱,怎不見對自家姊妹這般熱絡? ”匡轸玉用戲谑的語氣說道,緩解了現場的尴尬氛圍。
曹懸刃也沒理匡之棟,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意思顯然是不打算送完禮就走。
“翠兒,還不給公子倒茶。”匡應衡見狀趕緊吩咐道。
茶至,曹懸刃品茗了一口,當即沒忍住吐了出來,“這茶也太苦了。”
翠兒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渾身發抖,一邊抖還一邊說:“公子恕罪!”
匡應衡給門口的小厮使了個眼色,當即就要把人拖走,曹懸刃卻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似的,“不打緊不打緊,我隻是習慣了喝酒,一時嘗到這茶還有些不适應。”
“這是上等的普洱茶,許是煎茶時辰有差,茶葉泡得太久,生出了苦味,公子見諒。”
繼而又瞪向瑟瑟發抖的茶婢:“還不滾去重煎!”
匡應衡不愧是官場的老狐狸,話倒說得滴水不漏。
“不礙事,我本就喝不來這高雅的東西。”曹懸刃一邊回答一邊扶起翠兒,“你是叫翠兒?”
然後又話鋒一轉:“也許是這茶葉的問題也未可知?”
匡應衡的臉一下子綠了,但曹懸刃仍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見匡轸玉仍端坐如鐘,曹懸刃屈指叩響案桌:“二姑娘不看看禮物?”
匡轸玉看着衆人的目光都轉到了自己的身上,連忙打開盒子。
隻見那盒子裡躺着一把......掃帚......金色的掃帚。
跟曹懸刃一樣的俗氣。
“金帚納祥,公子巧思。”衆目睽睽之下,金柄映得少女指尖發顫。
“應該的,禮已送到,我該走了。”
曹懸刃本已起身準備走,卻突然轉頭玩味地笑着說道:
“對了,匡二姑娘若用這金帚掃了高牆,記得留門縫。”
這話大概隻有匡轸玉聽懂了他在說什麼......
曹懸刃好整以暇地看着匡轸玉完美的表情上有了一絲怪異,嘴角揚起了弧度,而後起身往外走去,又在門口的一棵槐樹旁停了下來。
這裡坐着一個滿身泥巴,頭發亂糟糟的女子,臉上也全是灰,正低着頭和地上的什麼東西在說話。
“飛!飛!”她手裡捧着一隻受了傷的蝴蝶,不斷地重複着。
“此人是個傻子,公子不必理會。”匡應衡将曹懸刃送到了門口,未曾給過這個女子一眼。
等人走後,才憤怒地轉頭對自己的妻子說道:“早讓你把她趕出去了!好端端的撿個傻子回來讓人看笑話!全京城都知道,那丞相府的嫡子是個笑話,今日卻讓那笑話看了我們家的笑話!”
随後又轉頭看着剛剛被曹懸刃扶起來的翠兒,眼神中帶着狠戾:“自去領白绫。”
“父親,那傻子既入了匡家,也是緣分。不如就關在于柴房,全當積德行善。”匡之棟沒點眼力見地在此時開口。
匡應衡屏退了下人,等人走光了當即訓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