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莽肅然起敬。他覺得愧疚,所以來到了這裡。他以為他在拯救惠兒,可惠兒其實不需要他拯救。他來到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他卻好像一直在圍着别人轉。
“還請曹公子将這番話也轉告于二姑娘。”林霧給他行了一個虛禮,手一動,鐵鍊便響個不停。
曹莽也回了一個禮,這才意識到需得先将林霧身上的鐵鍊卸下,于是連忙叫來了老鸨。
“把她身上的鎖鍊卸了。”他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這......這不合萬花樓的規矩,而且......這霧兒性子剛烈,恐會傷了曹公子。”
“我說,卸下。”曹莽眼神冷峻地掃過老鸨,而後在桌上放了一袋金子。
屋内暖氣引得人發熱,曹莽故意擡高嗓音:“從今往後,林姑娘隻接本公子一人的茶局。”
“這些,可還夠?”曹莽居高臨下地俯視老鸨。
那老鸨哪裡還敢再說什麼,隻好點着頭命人将林霧身上的鎖鍊卸下。
林霧終于行動如常:“多謝公子。”
待人散盡後,曹莽忽地想起了剛剛見到的那兩個稚童,于是發問道:“這萬花樓,竟連幼女也要接客?”
林霧冷笑一聲:“這腌臜地什麼不敢做?何止幼女,這裡甚至有未開雛的倌兒。”
曹莽尴尬地笑了笑,内心暗道:“這古代人在這方面上倒是一樣先進......還真是男女通吃。”
“萬花樓的女子多半都是被家中賣來的,自小便學的是取悅人的活計,稍有不慎,便會被鞭打責罵。不過——”
林霧露出了狡黠的笑:“我卻覺得,這萬花樓于我而言,尚不是個壞去處。”
曹莽尚未聽懂她言中之意,林霧卻似是了然于胸:“曹公子,那齋遠書鋪,是你的吧?”
曹莽猛然對上林霧那雙似能把世間看透的雙眼,開口道:“你如何知曉!”
“我先前觀察過,那些買家為了降低風險,通常是不會去齋遠書鋪的後門的,在前廳登記好想要的書之後便會直接去醉香樓拿,但曹公子卻是直接進了暗閣的藏書庫。”
“最關鍵的是,二姑娘去過之後,這兩日齋遠書鋪便再未開張,甚至連小厮也從上到下換了一遍。”
“你昨日便來了萬花樓,又如何能知曉得這樣細緻?”曹莽眼尾揚得更高了,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
“曹公子放心,我守口如瓶。隻是想向曹公子證明一番,在這萬花樓中,我一樣風生水起。”林霧此刻站在軒窗旁俯瞰着外面寂靜的街道,而後視線又轉向了齋遠書鋪的方向。
曹莽不确定她究竟還知道些什麼,但卻可以确定,林霧的這身本事,定然能引出些什麼。
“多謝。”曹莽抱拳作揖,而後又突然靠近,壓低了嗓音說道,“有勞林姑娘對這萬花樓多加關注,齋遠書鋪一事,還請先不要告訴二姑娘。”
林霧一笑了之,似乎是應下了請求。
——
萬籁俱寂,束心從屋檐一躍而下,對着曹莽行了個禮。
“怎麼樣了?”曹莽負手而立,聲音有些發冷。
“已換成了府内的暗衛。”
“明日需得開張才行。”曹莽眸中深沉,似乎在思忖些什麼。
“那林霧心思很敏銳,最近叫他們都小心些,莫被無關之人知曉了。”曹莽想到林霧透亮的眼神,不放心地吩咐道。
“是。”束心俯首應答。
“束心,你說這京城虎狼環伺,父親想要的,真的能成功嗎?”
“權力地位,真那麼管用嗎?”
束心自然回答不上,他隻負責辦事。
于是曹莽隻當作自言自語,望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辰,自我回答道:“父親說的對,我若真想做成什麼事,需得先讓自己強大起來。”
“公子,這是林姑娘今夜讓我轉交給二姑娘的。”束心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上面的字入木三分,寫着“惠兒親啟”。
曹莽拆開信封,那些事無需讓她知曉。
但将折疊的薄紙打開一看,曹莽就氣笑了。
密密麻麻、筆走龍蛇,這鬼畫符他根本看不懂!
林霧好歹曾經也是一個大家閨秀,怎麼這字寫成這樣!
還不如他這小學生字體呢!
曹莽将信紙遞給束心,想讓他認一認,卻不想束心竟直接念了出來:
“如二姑娘所言,這丞相嫡子确是個廢物......”
“停,别念了。”曹莽抿着嘴,由衷地問道:“你怎的能認識這些字?”
“老爺的字向來如此潦草。”束心老實答道。
“照常遞給二姑娘吧。”曹莽将信紙按照折痕重新折好,塞回了信封,重新交給了束心。
“是。”束心口中似乎吐不出幾個字,說話都跟有模闆似的。
“對了,公子,今夜劉大人點名要林姑娘伺候。”
曹莽覺得腦中有什麼東西跳了一下:“我不是給了金子叫那老鸨别給林姑娘安排嗎?”
“劉大人給了一千兩,說是要見識一下丞相嫡子看上的人是何滋味。”
這回曹莽徹底坐不住了,瞪了一眼束心:“你不早說!”,而後向萬花樓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