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向晚與顧雲舒一前一後走進靜海市警局,因為來得早,負責防疫檢測消毒的女警員尚未上班。
見顧雲舒徑直要去裝備室,甯向晚叫住了她說:“安全起見,先做檢測和消毒。”
甯向晚叫住顧雲舒時,她的指尖在消毒噴霧瓶身上停頓了一下。
她轉身時,顧雲舒的發絲正被夏風掀起,露出後頸蝴蝶骨。
“擡手。”甯向晚的聲音混着噴霧的“滋滋”聲散開。
消毒水的白霧在兩人之間織成薄紗。
顧雲舒順從地舉起手臂,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間銀表。
接着,甯向晚又把試紙遞過去。
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顧雲舒忽然輕笑說了句:“甯警官的手溫似乎比昨晚低了一點。”
甯向晚猛地縮回手,試紙邊緣在顧雲舒掌心劃過。
顧雲舒捏着試紙看向她。
當年她在法醫室,她也是這樣拿取證袋。
檢測結果顯示陰性的瞬間,甯向晚的目光被顧雲舒漂亮的蝴蝶骨吸引。
那裡曾被她在暴雨夜裡的法醫室吻過,鹹澀的吻痕混着體溫,回憶猶在。
此刻她們卻隔着一道牆,成了跨不過去的楚河漢界般。
顧雲舒将試紙拍在登記台上,發出清脆的響,她故意說道:“現在可以了嗎?我的刑警大人。”
“顧法醫何時這麼遵守流程了?”甯向晚轉身時,消毒噴霧瓶在指尖轉了個圈。
瓶蓋與瓶口碰撞的輕響裡。
顧雲舒忽然湊近,她戴着的口罩邊緣擦過甯向晚耳垂。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說道:“因為有人說過,穿防護服前不消毒,會把嫌疑人的DNA帶到現場。”
甯向晚猛地後退,她猛然間看見顧雲舒眼底閃過的一絲狡黠。
消毒水的氣味在舌尖泛苦。
甯向晚盯着顧雲舒的轉瞬之間。
她想起昨夜替顧雲舒換平底鞋時,甯向晚的指尖還纏繞的那縷栀子香的香水味。
此刻顧雲舒正歪頭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一抹陰影。
“走吧。”甯向晚走到自己辦公室出來後,她順手拿到了裝備室的備用鑰匙。
顧雲舒跟在身後,腳步聲與她錯開半拍。
裝備室裡寂靜無人,值班警員的辦公椅上還留着杯冷透的咖啡。
甯向晚仰頭看向牆上的防護服區域示意圖,指尖下意識撫過下巴。
這是她思考時的老習慣,顧雲舒以前總笑她像隻警惕的黑貓警花。
“防護服在右側。”她的指尖點在示意圖上,袖口蹭過顧雲舒的肩膀說道。
顧雲舒身上殘留的栀子香混着消毒水味鑽進鼻腔,讓她想起昨夜卧室裡那盞暖灰色夜燈。
顧雲舒垂眼盯着她的手指說:“你要什麼型号?2xl吧?我記得你以前總說穿L碼太束縛。”
甯向晚的手猛地縮回,說道:“體型會變,我現在穿xl了。”
她轉身時,聽見顧雲舒在貨架間輕笑。
防護服塑料袋的窸窣聲裡,顧雲舒混着一句極輕的話說道:“某些人的固執倒是沒變。”
甯向晚正準備給裝備科老陳打電話的間隙。
顧雲舒拿着兩套防護服走了過來,瞥見地闆上的花生殼,她搖搖頭笑了下。
“老陳的花生殼又撒了一地。”顧雲舒的聲音淡淡的說道。
甯向晚轉身時,她的目光撞進顧雲舒口罩上方微挑的眼尾,不禁讓她喉間一緊。
四年前的雨夜突然在視網膜上顯影。
梅雨季的靜海市。
老陳渾身發抖沖進警局時,顧雲舒正咬着解剖手套往手上套,她的無名指還沾着屍檢報告的藍墨水。
“雲舒,虎娃的胎盤卡在裡面了!你趕緊去看看!”老陳的聲音焦急說道。
顧雲舒扯掉手套就跟着老陳往雨裡沖,甯向晚同時也趕到,手裡抓着急救箱。
狗窩搭在汽修廠後巷,鐵皮頂漏着雨,稻草被血水浸成暗紅色。
顧雲舒跪在泥水裡,指尖探進虎娃體内。
她擡頭沖甯向晚笑:“手電筒呢?怕我看不清小狗的胎位?”
她的聲音裡帶着剖屍時的冷靜,卻在觸到小狗爪子的瞬間,指尖微微發顫。
甯向晚蹲在她對面,舉着手電的手穩得像解剖台上的鑷子。
她聽見自己說,像在指揮拆彈小組,“往左兩厘米,摸到前爪了,慢慢拽。”
第一隻小狗滑出來時渾身發紫,顧雲舒用牙齒咬開臍帶,對着它鼻腔吹氣。
虎娃虛弱地舔着幼崽,顧雲舒忽然擡頭,睫毛上的水珠滴在甯向晚手背上:“接着照,還有三隻。”
她的警服已經濕透,腰線處貼着皮膚,勾勒出甯向晚再熟悉不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