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向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地下室鐵籠裡的恒河猴顱骨突然發出機械啼哭。

母親日記裡夾着的平安照片，項圈内側隐約刻着钴-60的字母，這些與眼前實驗動物的容器編号完全吻合。

火焰在記憶裡再次騰起，這次燒盡的不是幻覺，而是二十年來層層堆疊的罪惡僞裝。

甯向晚接着将帶鎖日記本收入證物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蘇念安的對講機此時爆發出刑偵技術人員傳來王強出現在機場的消息。

她手裡緊緊攥住證物袋拉鍊，母親日記裡銜刀烏鴉的标記與腦海中靜海市白象居的立體巷道突然重疊。

白象居縱橫交錯如迷宮的建築群，正是王強二十年前設計放射性實驗室的靈感來源。

甯向晚猛地轉身，警服下擺掃過實驗台上的恒河猴顱骨，喊道一聲說：“他不會走機場！通知全隊轉向白象居，封鎖所有無人機頻段！”

顧雲舒愣了一瞬，立刻明白了她的思路：

王強的檔案裡曾在城建局主導白象居改造，那裡的通風系統和連廊結構，早已被他改造成完美的放射性擴散網。

三人沖出地下室，甯向晚首沖其發在前面找到了她停在别墅外面的警車。

她招了招手讓蘇念安、顧雲舒兩個人趕緊上車。

後面的兩個人緊跟她其後，接着甯向晚發動警車間，她的腦海裡閃過剛才看的帶鎖日記中的一排字：

日記裡曾提到白象居的頂樓停機坪，那是王強為自己準備的死亡逃生艙。

此時。

盤山公路上，王強的保時捷如黑色毒蛇急轉。

甯向晚追着王強的車，正猛打方向盤，警車正擦過山體。

顧雲舒的輻射檢測儀發出警報，她卻咬牙沖上人行道，白象居的立體連廊已在眼前展開。

“向晚！左側！”顧雲舒驚呼了一聲。

甯向晚本能地打方向盤，警車猛的撞破護欄。

甯向晚摸出對講機，聽見蘇念安焦急的聲音：“軍用頻段無法封鎖！無人機已啟動！”

顧雲舒指向天空，黑色無人機的探照燈掃過居民樓晾曬的被單。

頂樓平台，王強的笑着說道：“現在整個白象居的通風系統，已經布滿钴-60粉塵。”

他的行李箱緩緩打開，裡面的玻璃罐映出甯向晚握緊的槍口。

顧雲舒撲向行李箱的刹那，甯向晚聽見她解剖刀劃破膠帶的聲響。

“你母親臨死前，以為死亡是你的禮物。”王強停頓了一下，說道。

甯向晚看見顧雲舒袖口沾着的XC-09廢料。

那種腐蝕聲，與母親日記裡白磷燃燒的記載分毫不差。

她向前走了兩步，槍口抵住對方咽喉，直升機轟鳴中，甯向晚看見顧雲舒将輻射檢測儀對準無人機。

“當年你用激光切割承重牆，現在輪到你嘗嘗自己的詭計。”顧雲舒按下發射鍵的瞬間，甯向晚拽着她撲倒。

無人機螺旋槳的轟鳴聲随後在她們耳邊震耳欲聾的響起。

王強趁機從廢墟中暴怒而起，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腰間的配槍。

他的手掌此刻正沾滿XC-09廢料，朝着她咽喉掐來。

“甯向晚，你以為赢了？”他的指甲劃過她頸側，腐液滴落的滋滋聲裡。

甯向晚聞到他身上混着汽油與輻射的死亡氣息。

顧雲舒的消毒濕巾剛觸到她傷口，就看見王強突然發力，将她推向平台邊緣的排水溝。

墜落的瞬間，甯向晚的指尖劃過顧雲舒的手腕。

法醫本能地攥住她的袖口，白大褂紐扣崩飛的聲響中，兩人重心齊齊前傾。

顧雲舒的解剖刀掉在地上，刀刃反光裡，甯向晚看見對方瞳孔裡自己驚恐的倒影。

“抓住我！”顧雲舒單膝跪地，另一隻手死死摳進磚縫。

甯向晚感覺袖口布料正在撕裂，XC-09廢料的熒光綠順着顧雲舒的手臂流下，腐蝕出一團氣泡。

“松手！你會被拖下去的！”甯向晚喊着，卻被顧雲舒反手拽住。

顧雲舒法醫的白大褂已經撕開，露出裡面的防輻射内襯。

這是為了應對王強可能的放射性攻擊，卻沒想到會用來拯救愛人的生命。

“甯向晚，你再說這種話，我就用解剖刀縫住你的嘴。”顧雲舒咬牙切齒，她的膝蓋在鐵架樓梯上磨出血痕。

她看見王強正掙紮着爬向無人機遙控器，立刻擡腳将其踢向正在冒煙的引擎殘骸。

王發出絕望的嘶吼，而她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甯向晚逐漸蒼白的臉上。

特警隊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時，顧雲舒終于将甯向晚拉上平台。

兩人摔在地上，甯向晚的頭重重撞在顧雲舒身上。

她聽見對方悶哼一聲，手臂反而将她摟得更緊。

“疼嗎？”甯向晚擡頭，看見顧雲舒額角的血在滴落說道。

顧雲舒扯動嘴角，說道：“比起你以前中槍那次輕多了，你以後别再離我這麼遠。”

王強被特警按在地上，他望着兩人交疊的身影，喉嚨間發出瘋狂的笑：“你們以為能逃過輻射？靜海市白象居的每一粒粉塵裡，都有我給這座城市的禮物！”

顧雲舒的輻射檢測儀響起了有規律的滴答聲。

甯向晚這才發現，顧雲舒用來拽住她的手臂。

甯向晚攥住顧雲舒的手，說道：“蘇念安，通知靜海環保部門啟動全城輻射清掃，至于我們……”

顧雲舒卻打斷她，緊接着從口袋裡摸出顆椰子糖塞進她嘴裡，說道：“我們先去醫院。”

甯向晚嘗着顧雲舒給的椰子糖帶來的片刻甜，她正沉浸其中，都忘了自己負傷。

“對了，等結案了，我們再去一趟慈安堂舊址吧。”顧雲舒扶着甯向晚說道。

“嗯，母親的忌日也快到了，是時候回去祭拜母親了。”甯向晚點點頭道。

她們之間真正的羁絆，是其中一個人墜落時，另外一個人願意用生命做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