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靜海市雙碑,墓碑錯落在長梯的緩坡上。
青灰石碑間長着稀疏野草。
風掠過趙晚吟的碑面,帶起些許浮塵。
甯向晚攥着顧雲舒的手腕穿過梯子往上走,夏風拂曉而過她的臉頰,拂過她手掌未愈的傷。
趙晚吟的墓碑靜靜立在第五排的位置,素白的菊花在碑前顫動。
顧雲舒蹲下身,她小心翼翼的将菊花束擺成規整的扇形。
顧雲舒的視線正停留在慈安堂藥劑師趙晚吟之墓的碑刻上。
甯向晚則是跪在碑前,直到感覺到手掌心鑽心的痛,她才後知後覺。
甯向晚擡頭看見母親黑白照片裡的笑意,她心中懸着的一塊大石頭像是釋然了。
墓碑上的舊照片是趙晚吟出事前拍的,趙晚吟穿着淡藍布衫,頭上别着一個花夾子。
趙晚吟的嘴角此時還沾着綠豆糕的碎屑。
她改不掉的一個習慣,吃甜食時總愛留一點在唇畔。
“媽,我把王強的供詞帶來了。”甯向晚從帆布包掏出牛皮紙袋,裡面裝着結案報告的複印件。
他承認當年制造爆炸,就為了除掉她。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指尖劃過意外身亡四個字。
顧雲舒默默在她身邊坐下陪着她,顧雲舒接着從包裡拿出密封盒,裡面是剛蒸好的綠豆糕,還帶着溫熱的甜香。
甯向晚掰下一塊放在碑前,碎屑落在照片嘴角,竟像是母親正在咬下一口。
她笑了起來,眼淚卻砸在膝蓋上,開口道:“媽,您看。雲舒還記得您愛吃這個。雲舒當年您總說苦日子會到頭的,現在真的到頭了……”
夏風卷着樹葉掠過墓碑,卷起幾片樹葉纏綿在趙晚吟的墓碑之上,墓碑的照片突然閃爍變得忽明忽暗。
甯向晚絮絮叨叨的在母親碑前說着陳婷案的細節,再從美甲膠的成分到林雪的眼淚,最後關聯是張展鵬的扳手到機場的香水瓶。
顧雲舒靜靜的聽着,安靜的陪着她。
甯向晚說完頓了下,她真誠的跟顧雲舒說道:“雲舒,其實我還怕一點,怕的不是查不清真相。怕你也像我媽一樣,突然消失在某個循環裡……”
話音未落,顧雲舒已将她狠狠摟進懷裡。
顧雲舒摟着甯向晚的腰,聽見懷裡人壓抑的啜泣,開口道:“不會的,我們是直線,記得嗎?永遠不會彎折的那種。”
甯向晚終于站起身,接着将空了的綠豆糕盒收進包裡。
趙晚吟的照片在天氣逐漸變得漸暗的光線中依然清晰。
她嘴角的碎屑被風吹得幹幹淨淨,仿佛她真的吃完了整塊糕點。
顧雲舒輕輕攬住她的肩,兩人的影子疊在墓碑上,像極了兩株并肩生長的樹。
甯向晚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雲舒,下次我們來看她,我們帶桂花糕吧。她說秋天該配甜桂。”
顧雲舒點頭,悄悄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兩人祭拜完趙晚吟正準備回去,此時她們就在墓碑間轉身間,一抹白色人影突然撞進視線。
姜昕柔的亞麻裙擺被夏風掀起一角,她跪坐在階梯下中央墓碑前,手裡拿着一套直播設備。
甯向晚攥着顧雲舒的手驟然收緊。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裡,竟然是陳婷正塗着豆沙色的口紅,她的笑容豔麗得像帶刺的玫瑰。
顧雲舒輕推了下她肩膀,兩人順着石階退下半層,靠近姜昕柔。
姜昕柔聽見動靜沒回頭,隻是将直播支架穩穩立在碑前,鏡頭對準陳婷的碑刻,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直播。
設備上還纏着陳婷的手鍊,這正是陳婷直播間常出現的裝飾。
“昕柔?”甯向晚試探着開口,盯着姜昕柔指尖一顫。
姜昕柔轉身,她眼尾的眼線被淚水暈開。
她擡頭看了她們一眼,手裡還攥着沒點燃的香,說道:“你們果然認出我了。”
顧雲舒瞥了一眼,注意到墓碑右下角的落款:
姜昕柔立。
陳婷的骨灰盒靜靜擱在碑後,盒蓋上貼着她生前最愛的蝴蝶貼紙。
兩人驚鄂間,姜昕柔跟陳婷到底是什麼關系?
她為什麼會來祭拜她?
姜昕柔發現到身後的她們在靠近,姜昕柔釋然的說了句:“向晚,我們能拯救她唯一的方式是從她母父的手裡搶走她的骨灰了。”
原來,陳婷的屍體在結案後,她的母父捧着她的屍體居然想去給陳婷配陰婚,他們不以為然的大肆宣傳。
這一消息被姜昕柔知道後不顧千裡趕去陳婷的老家把她的屍體奪了回來。
這次的姜昕柔也算是大膽叫上了朋友秦照含就去了。
姜昕柔是出力又搶人,兩人這次去高廟村是險象環生。
她回來之後就讓殡儀館的人把陳婷燒了并且給她安排了墓碑。
“昕柔,你付出這麼多,為什麼?不僅是正義吧?”甯向晚問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