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了山路颠簸,一挨着椅背,困意就來了。
漸漸地,她進入淺眠。
音樂節的後台并不是适合睡覺的地方,特别是公共休息區。
林栖睡得很淺,淺到能聽見來往淩亂的腳步聲,搬擡重物發出的響聲,以及噪雜的說話聲。
沒多久,一張毛毯輕輕蓋下來,她想睜眼,聽見那個小姐姐的說話聲,知道是對方替她蓋的,便放下心來。
“她挺好招呼的,彩排又準時又聽話。”她聽見那個小姐姐跟另一個人說。
“新人嘛,不過她節目裡看起來戾氣挺重的……”另一個人說。
再後來,意識一點一點走遠,話就不過腦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耳邊噪音不斷,夢境時斷時續。
直到不知什麼時候,她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身影。
潛意識的畫面中,一塊深色的帷幕自頭頂籠罩下來。
世界瞬間被按下靜音鍵,那些噪音消失了,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呼吸漸漸沉緩,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再次醒來時,音樂節已經開始了,耳邊是轟隆的樂聲,和陣陣歡呼尖叫。
她眼睛眯成一條縫,還未完全睜開,就看見陸野和爆炸卷坐在左側。
難怪剛才一下子安靜下來,陸野在這兒,人們來來去去,都會特别小心。
不過,他應該有自己的專屬休息室才對。
陸野跟爆炸卷一直在說等會兒表演的事,聽内容,爆炸卷在陸野前一個出場,兩人還有一首合唱。
林栖不想跟爆炸卷有交流,便阖上眼皮假寐。
等到周遭安靜了,才緩緩睜開一隻眼。
彼時爆炸卷已經走了,陸野一個人對着鏡子,似乎在放空。
她悄咪咪地用餘光偷看,映入眼簾的是一截白皙的脖頸,喉結微微凸起,周圍有一點微紅,細一看,發現紅暈之中有一條抓痕,比上次看到的還要明顯。
陸野盯着鏡子良久,似乎也注意到抓痕,拿起粉撲用力拍了一圈,動作及其粗暴。
林栖顧不得裝睡,起身抓住他的手,“你這樣會發炎的!都紅了。”
陸野先是一愣,接着疑惑地看着她的手,扯了扯嘴角,“假睡醒了?”
明明可以輕易掙脫,卻任由她抓着。
林栖将手放開,嗔道:“哪有?”
陸野往鏡中瞥去一眼,傷口挂在那裡,像雪地裡的一道污痕,礙眼極了。
他扒拉開粉盒,手才按在粉撲上,卻又瞧了一眼林栖,最終還是作罷。
“要不,我幫你補一下?”林栖左右看了一眼,沒有看到他的工作人員。
陸野說:“好。”
林栖從随身攜帶的化妝包裡拿出一小盒遮瑕,用指腹沾了一些,溫熱後,輕輕點在陸野脖子上,避開傷口,小心翼翼暈染開。薄薄地塗完一層後,離遠一些看看整體效果,再湊近,作細緻的調整。
空氣潮濕而陰靡,細密輕柔的觸感爬上陸野的脖子,女生的食指微涼而柔軟,整片脖子被弄得微微發癢,又麻麻的,有點受不了。
他垂下目光,看着女生仔細又認真的模樣,極力保持正常的吐息。
“好了。”林栖弄完一擡頭,剛好鼻尖相觸,她心跳失了一拍,發覺面前的人比自己還要僵硬。
“待會兒可能要下雨。”陸野沒話找話說。
“是啊。”林栖整了整衣服,坐回椅子上,發現他的脖子還是很紅,不免擔心。
剛剛湊近才發現,那抓痕不止一條,還有兩條很細小紅痕,橫亘在脖子中間,她忍不住說:“應該找醫生處理一下的,如果是被貓抓傷,要打狂犬疫苗。”
陸野看了一眼鏡子,揚起下巴查看一番,垂眸沒說話。
他神情恹恹的,情緒不高的時候,像隻安靜溫順的金毛,和舞台上的王者之姿大相徑庭。
但是這個狀态并沒有持續多久,他忽然說:“女人抓的要打狂犬疫苗嗎?”
唇角勾起淡淡一抹惡劣。
“你……”林栖緊咬着下唇,一言不發地看向别處。
陸野從鏡子裡看了她半晌,張了張嘴,卻又沒有話說。
這樣惹她,大概隻是想要試探,自己有沒有被宣判死刑吧。
但是看見她生氣了,他又開始自我鄙夷,罵自己招數太低級。
棚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氣壓低迷,林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在路上,她曾跟何百笙發去信息,如果爺爺醒來,請他告知一聲。
現在還沒有收到回複,林栖開始着急,直接撥去電話,接的卻是對方妻子。
“你爸爸昨天陪了一夜,才睡着,别打過來了。”
“抱歉,爺爺醒了嗎?”
那邊傳來的隻有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