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疑惑一瞬,陷入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監視上的恐懼。
她稍作鎮定,等着陸勉德繼續說下去。
“陸野即将回歸IHG,陸容兩家聯姻的新聞不知道你了解過沒有,我可以告訴你,那都是闆上釘釘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他跟别人還有牽扯。”
“這個,”林栖略感為難,“您是在勸分手嗎?”
“我是在通知你。”
昌叔上前,手裡握着一沓照片,陸勉德點頭示意,昌叔便将照片排好,一張張放在林栖面前的茶幾上。
有兩人在車前擁抱的,也有在車裡擁吻,在陸野家車庫拍到,一起坐電梯上樓的。
林栖看着照片,回憶在腦海中一幕幕倒放,每一幕裡,都多出一個躲在暗處的攝像頭。
那畫面十分令人不适。
陸勉德緩緩開口:“我想,不為陸野考慮,林小姐也該為自己考慮,男人的感情像風一樣,吹一陣就過去了,到時候,不要人沒落着,事業、名聲也毀了。”
林栖默不作聲地低頭看照片。
半晌,她擡起眼,雙眼澄澈地像包含清晨枝頭的雨露。
“他還沒有跟我說過回歸IHG的事,如果我們的感情因為這樣而走不下去,那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但是,”她面色始終毫無波瀾,心裡也出奇地沒有一丁點害怕,“單方面告知我這一切,用威脅的方式讓我離開,這我不能接受。”
陸勉德對她的态度頗感意外,但沒有表現出來。
他冷冰冰地笑着問她:“不接受又能怎麼樣?照片在我手裡,現在是我,拿到了你們的照片。”
林栖也笑了,笑得一臉明朗,但在對方看來,卻無比狡猾邪惡。
“那正好,”她說,“我正為他不敢公開而犯愁呢,您幫我逼他一把,我還要感謝您。”
陸勉德眸中閃過不悅的光,“我會為照片編個好故事,到時候你的事業,名聲……”
“不要了,”林栖沒有絲毫在意,“我可是戀愛腦。這樣說,您就好理解了吧。”
陸勉德森森地盯着她,擡手吩咐昌叔:“送客。”
“其實,我不用理會你的态度,”他沉聲道,“親自知會你,是出于對陸野交往的女孩的尊重,你自己不要這份尊重,下次,我就知道怎麼辦了。”
林栖自若一笑,“我也不想來的,隻是好奇,那個吃掉他媽媽的地方,長什麼樣子。謝謝您為我對他不為人知的過去,補齊了最後一塊拼圖,很多事情我曾經不理解,差點以為跟他三觀有壁,看到您就有了解釋,真沒白來一趟。”
她站起身,淺鞠了一躬,“不用送了,我按原路離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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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開車駛入莊園,副駕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香奈兒套裝的漂亮女人。
典雅考究的現代派園林景觀随着轎車的駛入映入眼簾,兩人全程沒有交流,各自在想心事。
從這裡離開的時候,陸野還是個小豆丁,滿懷着殺死了一個嬰兒的恐懼,惶惶不可終日。
二十多年時間,即便陸勉徳态度放軟,多次求和,他也沒有再踏入過莊園一次。
陸野以為,自己早已長大成人,磨砺出一身盔甲,神鬼不怕。
可當車駛過花園環島,停在漢白玉的台階前的那刻,他還是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僅僅一眼,眼眶就忍不住酸脹。
他記得他是在第三級台階上摔倒的。
那個時候,“出差”三個月的父親終于回家,車也是像這樣停在台階前,父親從轎車裡款款走出來,蹒跚學步的小豆丁興高采烈地沖下台階,然後摔了個狗吃屎。
他哇哇大哭,最後還去醫院縫了針,額頭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陸勉德看見這一幕,隻是責備妻子,為什麼連孩子也看不好,便匆匆離去了。
後來他想,父親可能是嫌他哭聲太吵。
等醫生來的時候,母親坐在台階上,抱着他安慰。
她摸着他的小腦袋,親了一口,溫柔地問:“還疼不疼呀?”
隻要望一眼台階,那畫面和聲音,就會無比真實地複現,就好像母親的靈魂,還遊蕩在這個空曠的莊園一樣。
而這個“家”,類似的回憶到處殘存。
每一寸奢豪裝飾,精心設計的園林花眷,回廊雕窗,都篆刻着噬骨的咒文。
“該死的,居然下雨了,我的Jimmy choo!”容凝嘉的聲音從副駕上傳來,打斷了陸野的思緒。
他側過頭,指腹掃過額頭上,常年用粉底和劉海擋住的細小疤痕,停在眉心,用力按着,久久不敢下車。
車窗外的天空,陰霾地如同末日,濕潤的空氣帶着森森寒意,往人骨頭縫裡鑽,萬裡晴空毫無預兆地被陰霾掩蓋,雨水淅淅瀝瀝往下墜,像是在奏一曲挽歌。
陸野邁步下車,執一柄傘,走去副駕将容凝嘉接出來。
後者一下車,就立刻挽住他的胳膊,動作無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