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鸾不滿地輕咳一聲,指着牆頭:“這位副将,你要不要擡頭看看城牆上的旗子,是姓薛還是姓謝?”
那副将立刻面如土色,站直身體,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對她道:“能揚起薛氏大旗,薛小姐真可謂是女中豪傑,巾帼不讓須眉啊!”
薛奉鸾聽了這話,并無半分被誇贊的喜悅,倒是在心中暗暗發笑,這副将言辭可謂是虛僞敷衍至極,當她真聽不出來話中的諷刺。
“多謝誇贊,但既然同為将領,你還是喚我薛統領吧。”她語氣并不嚴肅,反而輕得如春風般柔和,卻讓人感到一字千鈞。
副将則是徹底尴尬,也不知在對着誰說話:“那我們去何處商談?”
“請随我來吧。”他既問了,薛奉鸾便答。
那副将的神色空白,好似她的應答不在他意料之中。看來當日在城牆上射下兩箭令二位統領一死一傷,與方才那重重情狀,都不能使他信服如今這江陵城皆由薛奉鸾管轄。
薛賀二人走在前邊,謝硯跟在她們身後,偏偏那副将湊到謝硯身旁,低聲問道:“謝公子賢名在外,怎甘願讓兩個小女子把持城政?”
他以為壓低聲音,薛奉鸾便聽不見,卻不知他們的動作全讓薛奉鸾洞悉了。
謝硯不動聲色地拉遠與他的距離,倒真的耐心解釋道:“某無志于此,不過也知道各位有意拉攏謝家。奉鸾怕某難做,便自攬了。”
直到入了議事廳,這副将都如在夢中。
薛奉鸾懶得寒暄,也不願與他兜圈子:“我隻有一言,白湖鎮當真被你們占了去?”
那副将不知是熱的,還是被她氣勢吓到,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薛統領這話就言重了,我們隻是碰巧收複罷了。”
“碰巧收複啊——”薛奉鸾玩味地念了一遍這幾個字,而後語氣急轉直下,“那你說要用白湖鎮與我們的合作做交換,難道是要送給我?”
副将讪笑道:“畢竟是薛統領的家鄉,想必你也喜歡我這份大禮吧。”
“既是拿白湖鎮做交換,我自然是歡喜的。但我要聽一句實話,到底為何是白湖鎮?是在威脅我,還是在讨好謝硯?”薛奉鸾厲聲喝道。
那副将一時間被吓得一抖,卻仍是強壯鎮定。即許是想起薛奉鸾不過一“嬌弱女子”,能奈他何,穩住心神,看向謝硯。
他不曾料到的是,謝硯并無半點要說話的念頭。
相反,薛奉鸾能直接看那信,謝硯也不意外,就說明這二人早就互通有無。
他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灰,哭喪着臉道:“我、我先前雖見薛統領風采,卻不知謝公子不過問江陵城中事啊。您與謝公子的情緣人盡皆知,我确是想要拉攏謝公子的。”
薛奉鸾勾唇一笑,顯然不信他的話。
若是謝硯把持城政,總歸他體弱多病,随便找個什麼由頭把他害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頭上;若是薛奉鸾,那便更好辦了,人總是不信女子能成事,把所有财權都奪過來,至于人是殺是囚還是什麼,更是無人在意了。
她打量着這人就是這般盤算,自然是警惕些。
見眼前人神色有異,這副将也不退縮,反倒是從衣襟裡摸出一個印章來。
“這是白湖鎮官印,我是真心投誠,還望薛統領能與我合作。”他埋着頭,看起來畢恭畢敬的模樣。
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薛奉鸾自然是接過來,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打量着。
“把它給我,隻是不得已而為之吧。”她冷不丁地開口,那人雖埋着頭,卻頓時抖如糠篩。
他的反應映證了薛奉鸾的猜想,他确實是心存僥幸,認為薛謝二人不懂這些,便可以口頭承諾達成目的。誰料薛奉鸾并不給他面子,反倒是給他下馬威,讓他不得不用最後一招了。
損失一個白湖鎮,便能得到更多,若是要讓其他人選,也會覺得合算。
“若我們答應了,之後你有何打算?”賀照問他。
他擡頭理襟:“到最後自然是兩方對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所以這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把霍烨放在眼裡啊。
“霍統領又該怎麼辦呢?”薛奉鸾問道。
那副将一愣,顯然是才想起這人來,随即面帶憤恨:“霍烨這個小人!”他低聲咒罵一句,“薛統領我奉勸你一句,他會背棄與我們的盟約,更會背棄與你的。”
“可我與霍統領更為相熟,他都會背棄,那這位副将你便更不可信了。”薛奉鸾故作可惜,“當然,現在他在我手裡,我若是不想讓他好起來,他是絕對好不起來,也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她緩緩将視線投向這位副将:“若你同他一般,那我也能安心與你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