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還在飙戲:“淮月你變了,你居然不和我一起痛斥這慘無人道的作業壓迫!”
“是是是,你趕緊聯合全世界的學生階級發動作業革命吧。”最後一個字落下,滿滿一頁的假期作業。
沈梨生無可戀地動筆繼續記下假期作業。
放學鈴聲一響,整棟樓地動山搖。姜淮月盯着朱靜書包上挂的小狗挂件,起身。
“哎哎哎!大梨子!你們等會兒!”吳浩一個閃身擠過人群,擋住了她要出去的過道。
吳浩:“我家附近新開了家烤肉店,開業送活動券,給你們薅了幾張。”
“鐘望你也有,假期有空來試試啊。”吳浩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鐘望接過,禮貌道謝。他沒用過優惠券,盯着上面無門檻八塊的那行字思考了一會兒:“這個券要怎麼用啊?”
沈梨還在端詳那兩張優惠券,端詳完了才遞一張給姜淮月。
“不是哥們?你原始人啊?”吳浩摳頭。
他不理解這個世界上怎麼有不會用優惠券的人。
姜淮月已經被氣到無語了,接過券後咬牙切齒地說:“真是熱心啊,吳大體委——”
吳浩神經大條,沒品出她話外之意。反而更在意鐘望,攬着他就要好兄弟一起走,帶他親身體驗一場烤肉盛宴。
朱靜沒影了,不知道追上她的概率有多大。姜淮月和沈梨道别,撥腿向門口沖。
又是熟悉的拐角,又是熟悉的人。
姜淮月這次刹車及時,順帶拉住了應語之沒讓她摔倒。不過她手中的稿子卻不慎落地,台階剛剛被拖過還沒完全幹透,稿子帶字的那面朝地被水浸透,黑色墨迹被暈開。
姜淮月一看頓感不妙,用最快的速度把稿子從地上拎起來。但很可惜,沾過水的白紙變得很脆。她拎着的那個濕角直接和其他部分碎開,吓得她隻敢雙手捧着。
“對不起!對不起!”姜淮月連連鞠躬道歉,“又撞到你了……”
應語之擺手示意沒關系,接過她手裡的稿紙。
姜淮月想要補救:“上面有些字都被浸花了,我幫你重新抄一份吧?”
“沒事,是……初稿……”應語之說話磕磕絆絆,但咬字明顯比上次清晰了不少。
應語之一頭齊肩短發,指甲修剪得很幹淨。看着比她矮一點點,說起話來也溫溫柔柔的。
姜淮月覺得自己碰見了天使。
應語之:“看……看你……很着急,你有事……的話……先走吧,我……沒,沒關系的……”
說一長段話對她來說很吃力,但說完卻讓她全身燃起一股揮之不去的興奮感。
姜淮月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說了句下次有緣再見,就飛奔下樓。
人生就是倒黴上黴上加黴。
她再一次沒追上朱靜。
而應語之的下次再見也來得很快。
出校門沒見着朱靜人影,姜淮月幹脆蹲在閘門邊歇會兒。
被人拍肩,她一扭頭,對上了應語之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的……照,照片……又掉了。”
姜淮月一看,是沈梨上次托她給朱靜的照片。
“哎呀。”姜淮月被自己蠢笑,人怎麼可以在同一個坑掉兩次。
她收好照片,随口調侃了一句:“這照片還跟你挺有緣的,兩次都被你撿到。”
應語之笑了笑:“我倒覺……覺得,我們比……比較有,緣。”
反正計劃也泡湯了,這會兒剛好可以請應語之吃個飯,賠個罪。
應語之同意了,姜淮月帶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雞公煲。
這個點人不算多,她們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
等待上菜的空隙,姜淮月注意到應語之腳邊的紙提袋,她好奇問了一嘴:“這是什麼呀?”
應語之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把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
全是一沓一沓的本子。
姜淮月翻了翻,這是應語之平時用來說話的“嘴巴”,密密麻麻的黑字,上面還有不同字迹的回複。
她解釋自己平時通過這種方式和身邊的人聊天,這樣比自己結結巴巴說話要快點。但再怎麼快也比不上正常人說話那樣流程,那樣便利。
偶爾也會比劃一些簡單的手勢,以此來輔助日常交流。
應語之很高興能有個人聽她說話,結結巴巴說了不少。
姜淮月了解到應語之小時候發高燒,耳朵被燒壞了。
本來應該被送到特殊教育學校上學,但她父母堅持教她寫字念書。
傾注的愛意讓她和正常人的成長軌迹一樣,雖然路上多了點波折,卻也算順利。
她是最近才開始開口說話的,把這些曾經的聊天本帶回去也是想跟過去做個了斷。她不再需要依靠他物,她要自己大聲說。
别人有時候會嫌她寫字太慢,人家已經開始聊下一個話題了,而她上句話都還沒來得及寫完。偏見、歧視、嘲笑伴随了她十幾年,從一開始的沉默到張嘴去和别人講道理,盡管他們聽都不聽完就擦着她的肩潇灑離開,但第一次說話的感覺她現在還記得。
開口的勇氣,來自她本身。